“公公多礼了,不知来尚宫局所为何事?”穆尚宫一瞧两个太监那衣裳就知道是长乐宫出来的,至于鼻青脸肿那位——

她现在也是无比佩服自己深远而具有战略眼光,没被小皇帝金钱攻势给砸晕了头,在她最是风头劲的当口令袁宝找了相熟的太监带出几件小东西拿出去换了银两。

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她也不多费唇舌,谁知旁边站着瘦高个儿不干了,指着床上的被子,脸拉长的跟个驴脸一般:

当着撕逼决斗士钟美人的面,她就不怕这回揍她个生活不能自理?

“妹妹昨晚睡得可好?没有梦到赵昭仪问你索命吗?那样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没了,你倒是活得好好的。”

“我如今已经被贬为宫女,皇上圣旨虽然尚未昭告后宫,但口谕已下,我便不该强留瑶华宫,正是该去尚宫局处,请尚宫再行安排去处。”

沈如意之前是站在赵氏的立场上看钱才人整出的闹剧,那一幕幕手蹬脚刨彪悍至极,现如今也不得不换个立场,转个角度为钱才人——也就是为她自己说话。

“是妾——”

衣服也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圈,又是血又是泥点子,更别提头上的发髻歪歪斜斜,金钗七零八落,有根钗子头儿都没了,就剩个棍支在那儿,别提多么落魄,多么凄惨。

“着明光宫停灵七日,现在就叫人去收敛了吧。”他顿了顿,又道:“让礼部和钦天监挑个日子,按正一品妃位在西郊定陵下葬。”

请允许我隆重的安利一下自己的崽子:

当然,朝政皇帝是从来没有轻忽过,每日在自家宫里关起门处理,召大臣过去商议。可是大晋朝已经有了个六年不上朝的皇帝先例,实在不需要章和帝再去凑热闹了。

董贵妃放下手中的酒盏,看向陆修媛。

沈如意紧紧蹙眉,冷冷地看向堵在门口众多的宫女,一个个呆若木鸡,却不知是真吓到了,还是故意看她丢丑。“你们是打算一直站着看完整场是吗?还不把她拉出去,堵在耳房算是怎么一回事?!”

刘太后执掌后宫就是管理六局二十四司,与皇家的仆人相处,却和妃嫔之间争心斗角,拈酸吃醋那一套迥然不同。

说话还带这么说的吗?

“钱才人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但,没有下一次。”

现下立场不同,小皇帝给她竖起的形象又是好勇斗狠的宠妃,能入了刘太后的眼才叫出了鬼。

“你没完了是吧?还不给我下去!”

这些日子被钟美人折腾的不行不行的,说话语气太冲,看人眼神不规矩,走路步子迈太大,声音太豪迈——什么都能被钟美人拿去当借口各种折腾她,那些个以往只在故事里恶婆婆折腾媳妇的故事全都在她身上轮番上演,她怀疑自己连喘口气儿都是错的。最最要命的,钟美人折磨起人来却是个中高手,让你饱受折磨的同时,却是半点儿伤痕也不给你留下,想找人去告都没有证据。

“今天这场面盛大,内外命妇人多口杂,和宫里各位贵人的关系也都错综复杂,你们都小心着些,万万不要惹事生非……袁喜,你和袁宝跟在我身边贴身服侍,一定要警醒,觉着有不对劲的立刻告诉我。”

到了明光宫门前,沈如意坐在御辇上抱着小皇帝的大腿就不下来了,各种卖乖讨好:

她本想着禁足令撤了,她出来之后好好料理赵氏一番,却不料等她出来,外面的天几乎都要变了,赵氏摇身一变成了昭仪,妥妥地压了她半头。

董贵妃自认是个冷情的,皇帝宠幸哪个,她从来不醋,以前还偶尔装装样子讨皇帝开心,后来皇帝冷落永寿宫,她也就再没施展过。

沈如意也不禁深深地感动了,这要还是当初那个风流少年郎指不定美成什么样,让这些个妃嫔费尽心机就为了爬他的床。但是如今人家守身如玉,再让这帮子妃嫔如狼似虎地盯着,估计不是膈应的不行,就是有点儿抵抗不住诱惑了。

沈如意也不得不在心里挑起大拇指。

东暖阁分前后两室,正对着门的匾上御笔写着随安室,铁笔银钩,遒劲优美。匾前设有宝座,桌案上规矩地摆着文房四宝。东面的后室平常是以隔扇分割,如今正是盛夏便大敞四开,只挂着翠玉珠帘。

“朕和你说过,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爱妃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怎么记性这么差呢?”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和钱才人掐了,她算看明白了,这钱才人也是个战士,点火就着,这么拖上去吵上一下午都是她们。好歹她是个昭仪,真和个小才人对骂几个时辰,钱才人个胸大无脑的无所谓,她这张脸算是给丢尽了。

该说什么好……虽说牛美人也是自找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还她醋样子可爱,她万分期望要林才女给他醋起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可爱’。

袁宝顿时满头黑线,都扣到来年开春了,她家昭仪要不要这么公私分明,言出必行?

也幸亏这是个女子,到了皇帝的后宫,这要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属性,还不生生被挤兑的没边儿,他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头衔估计分分钟易主?

皇帝为了尽快让他骂到董贵妃,甚至亲自派了顶小轿送接送他去永寿宫。皇帝这般心急火燎,陈槐也是醉了。

董贵妃自是想再迈近一步,美其名曰是为皇帝分忧了,说穿了不过是权力延伸的一种手段。

他能说吗,当妃嫔就应该这样温柔似水,既有做女人的娇媚,又要有做人奴婢一般的驯服,该有小脾气的时候不能吝啬,但该你柔顺的时候,就别跟冲锋战士似的火力全开,霸气侧漏。

皇帝多大年纪,他就跟在皇帝身边多少年,皇帝屁股一歪他就知道是要大号还是小号,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皇帝现在心情极度不稳,已经在酒醉的边缘。

萧衍瞬间无语,他现在怀疑挑错了人选,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他不好直接出手?

她确定,他明知道她害怕他喝醉了耍酒疯,就让她眼睁睁瞅着他喝,故意耍着她玩儿,那挑衅的小眼神就只差没明说‘朕就是想玩儿死你’。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即将变成友情的爱情……钟美人泪眼婆娑,可怜巴巴望向沈如意。该说的话,两人都已经各自说完,只有一个既定的结局等在前面。

“前日,皇上亲自送你回来,你又迷惑了,动摇了,是吗?”

“那位妹妹,”沈如意将视线移到对面下首,“东西可以乱吃,吃坏的只是你自己的肚子,但话可不能乱说,你污蔑的是别人的品格。我与钟美人一向情同姐妹,那段做宫女的日子我从不认为是不堪回首,自那时起钟美人便待我甚好,我始终铭记在心。”

一直到了明光宫,沈如意半边身子几乎僵的动弹不得,皇帝紧紧攥着的腰身已经被浸湿了巴掌大的汗渍。

她微微侧头,只见萧衍冲着她轻轻一笑,眼里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温柔,她立马惊的五雷轰顶,还没回过神,他已经把脸转了过去。

却不知是不是她这狼狈相娱乐了小皇帝,他突地松手,瞅着她哈哈大笑。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往外喷涌。

牛美人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沈如意,似笑非笑地道:“赵婕妤,好手段。”

“赵婕妤,好生威风。”

就这些个深宫怨妇脸,别说皇帝难以下咽,就是她见多识广这些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面孔,都不免反胃。

说时迟那时快,她扯着脖子就开始唱上了,一边唱一边偷看皇帝的脸。却见那脸呆愣愣地望着她,瞠目结舌,嘴角一顿猛抽,跟中了风似的。

“你想滚哪去?你也想逃的朕远远的?”

“不许扯!”萧衍咬牙切齿,心里跟要炸开了似的。“你再扯,朕就把你脑袋给揪下来。”

他倒好,喝的酒气熏天,不只连个谢字都没有,还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