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一听,也觉得有理,赶紧陪着笑说:“那就依罗司法的意思办吧。”

陆锦屏当然带着叶青青和自己的法医勘察箱,由叶青青背着,专门负责保管。为了避人眼目,法医勘察箱外面用一张蓝布包裹,看不到里面耀眼的铝合金。

他将茶叶放在茶几上,笑吟吟对罗司法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罗司法送我这么珍贵的茶叶,想必是有什么事吩咐对吧?”

“其实,我从最初就怀疑这个案子是一场意外误杀,因为用勒死的手段杀人,通常的做法是用绳索在勃颈上绕上一两圈,然后再用力拉,而不会用绳索压迫被害人半截脖子的方式勒人谋杀。熊捕头曾经说了一种可能,就是从后面用膝盖顶着脖子,双手抓着绳索勒。但是,对两个体力相当的男人之间,这样做有可能。可是你的对手是一个身体肥硕健壮的壮汉,你体力远远比不上他,真要你用这种方法基本上没有可能勒死他。因此,我听说他在你家喝的烂醉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一种意外,他可能是喝醉了,脖子压迫在绳索上,过失导致死亡。尸检结果符合这种推测。后来的查证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是死于意外误杀。按照大明律,一般情况下,误杀判刑很轻的。根本不需要抵命。”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忘了这句话!”陆锦屏艰难的抬起头望着她充满得意的双眸,缓缓的说。

陆锦屏说:“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古琴应该是庞岩送你的,这曲子也是他教给你的,对吧?”

常寡妇淡淡的问:“这是爵爷的猜测呢?还是拿到了真凭实据了?”

陆锦屏接过酒碗放在桌上,却不喝,瞧着她说:“我有几个问题,你好生回答。如果说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喝了这碗酒。”

周员外女儿有些不好意思道:“爵爷谬赞了,我也不会,是亡夫他喜欢,而且抚琴很好。以前他高兴的时候就抚琴。只可惜,琴在人亡……”

“除了在这等消息之外,周员外的女儿的伤刚做了手术,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问题,所以,我要留下来观察,如果出现变故,要采取措施进行救治。”

常寡妇想了想说:“这个我倒真没有注意,因为我根本想不到他会死。推门就进去了,现他就趴在那一动不动。我现他死之后,就赶紧去找刘老二,让他来给我作证,免得人家说闲话。——我想得太多,耽误大老爷破案,当真该死,请老爷恕罪。”

刘老二媳妇赶紧求饶闭嘴。

听到6锦屏和颜悦色,笑脸盈盈的,小孩渐渐镇定下来,说:“我今年五岁了。”

“这是你猜测的还是你看到了?”陆锦屏冷笑瞧着他,话语里带有几分促狭的味道。

陆锦屏在他屋里四处检查,当他检查到屋角那张木床前时,他随手拿起了那个肮脏的枕头,提了起来。枕头下放着两条白色腰带,还有一条猩红色的裹胸。

说到这,转身对捕快挥挥手说:“把他放了,退下!一切听陆爵爷的,陆爵爷说抓再抓,反正这小子跑不了。”

“我警告你,必须说实话,不然,干扰衙门办案,你可吃罪不起!”

陈寡妇嫣然一笑,捋了捋头,说:“那天,庞岩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以前经常到我这来喝酒,有时候中午一直喝到第二天鸡叫。他酒量非常好,即便是一坛也不会醉。但是那一天,他好像心情不大好,所以闷声不响喝闷酒,喝得很快,一杯接着一杯的,我劝他他也不听。所以,到了将近夜半三更,他就已经差不多喝醉了。那时候,其他的酒客都已经回家去了,就只剩他。我说送他回去他不干,要接着喝。这时候刘老二来了,他说他也正想找个人喝酒,于是我们三个一起,边喝酒边玩色子,只不过差不多都是我跟刘老二家玩,庞岩好像有很多心事,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不停喝酒。我拿出来的一坛子酒,一大半都被他喝光了。”

这周家庄是个小镇,相对比较繁华。镇上有好几家卖酒的,常寡妇是其中名声最响的,因为她不仅卖酒,在她那儿喝酒的她还陪着喝,男人动手动脚揩揩油,她也不生气,还打情骂俏的,当然不会让男人突破最后的底线。这样一来,那些男人反倒是更加欲罢不能,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是男女之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两个捕快答应了,赶紧快步出门去取盘子。熊捕头笑呵呵问陆锦屏说:“爵爷,解剖尸体,要盘子做什么?”

周员外一边比划一边说:“就在床头这个位置,挨着床头,估计是他起床之后站立不稳就摔在哪儿了。不过,爵爷说他是被人勒死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唐朝的衙门仵作,最多也就能看看尸体外表有没有伤痕之类的肉眼能看到的东西,因为这些事一般人不敢或者不愿意去做,又不能不做,便由仵作来做了。如果再进一步要求根据尸体现象推算死亡时间,判断死亡原因等这些需要丰富的法医知识作为基础的专业问题,那就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罗司法很是惊讶,赞叹道:“想不到陆爵爷对验尸也如此在行?本官自愧不如,说实话,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产妇眼睛慢慢转向陆锦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多谢爵爷……,老太爷……,多谢……”

只听片刻,旁边的丫鬟和稳婆都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哈欠。而坐在产妇床边的那稳婆居然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锦屏刚才听周员外的话,的确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相信周员外绝对不是针对他,甚至没有想到会涉及到他。周员外请他来只是为了充面子,所谓坐镇确保分娩顺利那也只是借口之一而已,并不真心指望他解决难产问题,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自己也是拿了人家的钱,现在人家女儿有危难,总不能坐视不理。

唐朝相对比较开放,上次公主下至普通民妇,男人死了之后改嫁的比比皆是,所以周员外有这想法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这件事说定,高老太爷很是高兴,频频举杯,喝得很是尽兴。

陆锦屏一听高老太爷居然要替他还账,不由微微一愣,说:“老太爷,这笔钱太多,我可欠不了你这个人情。而且我也不想欠这人情。所以,这件事你不用管。”

陆锦屏仰头从她身边走过,她转身瞧着陆锦屏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到这,陆锦屏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还有一点,让我坚信你的指甲缝里有砒霜。——大厨做饭菜,厨娘送饭菜,都证明没有你和你的人参与,说明不是在这个环节下毒,那就只有一起吃饭的时候下毒。而那时候下毒,总不可能拿一小包砒霜倒进她的碗里,那太显眼了,因此,你应该是将砒霜藏在了你的指甲缝里,然后借故给高小姐盛饭或者加菜什么的,把指甲缝里的砒霜抖落在她的碗里下毒。因为你长期用指甲藏毒,这使我相信你指甲缝里肯定残留比较多的砒霜,洗手也洗不去。”

高老太爷勃然大怒:“果然是你这贱婢!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做饭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几个婆子眼见查出了真凶,她们的罪责嫌疑洗脱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可叫她们去吊打女主人,可是都心里怵。但是,老太爷恶狠狠地下了命令,又如何敢不遵从?便跟几头黑熊一般咚咚地扑上去,按住地上的三姨娘,就有人跑去找绳子。

声音很大,吓得高小姐手里筷子连同菜肴都掉到了地上,赶紧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高老太爷,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高管家,另一个,则是那高小姐又感激又气恼的年轻神医陆锦屏。

“不可能啊,以前也有郎中提出过这种怀疑,用银针在女儿呕吐物中进行过测试,但是,银针上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我女儿绝对不可能是砒霜中毒的。”

高老太爷苦笑说:“昨天跟他提了,可他说了,不想当咱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想娶你……”

三姨娘这才放心,抹着眼泪巴结讨好说:“是呀,是呀!爵爷如此谦逊,真是难得——老爷,爵爷医术如此高明,将来老爷也可以向皇帝上书,推荐他到太医院当太医啊。”

唐朝科举入仕制度还远没有明清那么达,唐朝大部分的官员,除了世袭之外,大都是靠高官的推荐得以当官的,而朝廷的高官也有义务为朝廷现并保举人才,而且,要为保荐之人的德行负责,将来这个官员若是违法乱纪,保荐的官员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所以高老太爷先前断然拒绝,就是因为他觉得陆锦屏花钱买官可见其人品低劣,因而不愿意保举,也是明哲保身,免得将来连累自己。可是刚才三姨娘说的话让他想到陆锦屏的医术十分高明,自己女儿的病连皇宫中的太医都治不好,他却能治好,保荐他当同州府医博士,也是说得过去的,这才松口提出这个建议。

叶青青哼了一声,道:“说罢,啥事?如果还是求爵爷救你女儿的命的事情,那就免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我们爵爷最恨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