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丁如意愣了愣,蹙起眉头沉声反问道:“为龙宫又如何?为自己又如何?”

“龙宫行事应该不至于这么狠”莫娘子知道今日之事因她而起,虽然在欧阳紫玉面前不肯承认,但毕竟心怀歉疚,她又想了想开口道:“汉江龙王为人昏庸,耳根子又软,我看关键处还在那个花魁身上。”

“想杀我的男人,还得先问过我!”莫娘子手中扣着数根丝线,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

最麻烦的还是龙宫这边,这可是转轮珠的原主人,借出转轮珠给叶行远用,然后再收回去乃是天经地义。偏这东西没有第二个,叶行远就算想赔都没得赔,最后如何解决,还得看他们的章程。

叶行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莫测高深。吞下转轮珠后,增强五感的效果特别明显。他刚刚才在画舫上近距离接触过丁花魁,闻到了特殊的熏香味道;而现在,丁花魁身上的熏香味已然极淡,但依然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真是祸不单行!看清楚来人是欧阳紫玉后,叶行远心里一声悲鸣。正着急转轮珠去向的时候,跟狐狸精不对眼的欧阳大小姐不请自来,这场面简直是修罗场!

这狐狸精治好伤势前倒还会说几句软话,治好之后,却对转轮珠只字不提,叶行远是个谨慎的人,当然要先拿回来才放心。

怕就怕本朝自居天朝上国,深恐失了泱泱大国的气度,只要这些小国表面上俯帖耳,朝廷就不辨良莠颇顺其意。这也就难怪别人野心膨胀,有自己的想法了。

叶行远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花魁楼下对面,开口念诗,“第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生枝节,就此含糊过去,“花魁大会只禁年龄,不禁男女,既然叶公子能让这位小娘子心甘情愿出力,这一场便算胜了。其他人便开始抽签!”

燕仲牟号称汉江大侠,剑法精湛,曾经当众刺下空中的飞鸟,他在这汉江府中剑术若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不要打岔,这不重要!”莫娘子毫无羞愧自觉的叫道,“万变真经!此乃万变真经的序言!这丁花魁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敢将这万变真经碑文残片带入中原?”

方叔翰拉着叶行远下船,穿过热闹欢呼的人群,上了酒楼,与唐师偃等人汇合。唐师偃等已经听说方叔翰先前找叶行远的麻烦,再见他如今心服口服的模样,都是哈哈大笑。

这二人评说都是中肯,叶行远也暗暗点头,单以基础功底来比,自己确实比不过方叔翰这种书法疯子。毕竟对叶行远来说,书法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算是一个业余爱好,但对方叔翰来说,书道就是他的命,这种差距不可弥补。

只是残碑之上这一段要书写的文字却有些古怪,开篇是,“故知不变一言,决非天运。而悠久成物之理,转在变动不居之中。是当前之所见,经廿年卅年而革焉可也,更二万年三万年而革亦可也。特据前事推将来,为变方长,未知所极而已”

难道说有人能够透过现象看出本质,感悟其中大道所存,所以才会高价收购?但也不对头,这价钱实在出的过高,似乎有些不计代价的意思,幕后又是什么人在出手?

之前交卷出船舱的士子,都被船上的人毫不客气赶下船,让围观群众们也知道了这次花魁大会第一关的难度。而这个刚出来的年轻人却享受了不同的待遇,难道说此人竟然答对了题目?

他将厚厚一沓草稿纸递给了陆伟,其中几个关键数据,都反复抄写了几遍,免得待会儿看错。陆伟低头看那演算草稿上的符号,仍旧是有眼如盲看了也白看。

这种题目拿出来,只怕是高中的数学学霸都得跪,何况他的数学成绩在中学巅峰时期,也顶多算是同学里的中游水平。

今年的花魁争夺,尤其激烈。起初一直是省城琼姑娘领先,本地翠羽姑娘紧随其后,两人所得花数交替上升,纠缠了足足七日。

叶行远与她相处两日,对她脾性更为了解。如今心中光风霁月,并无遐思,笑着反击道:“你这狐狸精,勾人的法子才学了半瓶子水,岂能奈何我这正人君子?”

不老娘娘犹豫了一阵,想起青丘国势力庞大,那些老狐狸小狐狸一个个都是死心眼,若是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她这清河底的一方水妖豪雄也抵挡不住。就算拿下了叶行远大补过,也不是那些老狐狸精的对手。

难道不祥预感要成真?叶行远悚然动容,扶案而立,目光灼灼的望向窗外。只见一个不断蠕动的黑影扭曲虬节,缓缓成型,其中丑恶处难以形容,只让人汗毛直竖。

“原来这花魁大会,这般热闹。”欧阳紫玉自幼入山中修仙,习惯了清冷日子,就算回家探亲也是深居简出,难得瞧见这种繁华景象。不由好奇的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珠,四处张望。

叶行远开始考虑,是不是与张公子解释一下?为了一只狐狸精,不值当啊!

当天下午,叶行远就收到了张公子的邀约——或者说更像是战书。撇去骈四骊六的自我介绍与寒暄客套,这个帖子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今日散堂后,愿与阁下于府学后花园一晤,共赏秋色,不见不散。”

莫娘子从桌上优雅翻下,纤足落地,袅袅婷婷地向前走了几步,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喊便是!府学童生在号房之中私会教授婢女,这名声传扬出去,你不吃亏?如果不是你主动开门,我这样良家女子又是怎么进来的?”

也算是叶行远心想事成,他刚惦记上欧阳大小姐,当晚就有人送来书信,正是欧阳紫玉托人传来的信,并交代说自己在西城石子巷周家老宅居住。

几日不见,这狐狸精的勾人程度又有所提升啊。叶行远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为美色所迷,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到门边,但反手一推,房门竟然纹丝不动。

后来唐师偃认出叶行远,与6老爷翻脸,此事自然也就作罢。6伟心急如焚,几天都没去上府学。

更可怕的是,叶行远一口气做了,这是何等捷才?这种人物百年难得一见,想不到就这么出现在府学之中。

其中悲悯之意,极有大家气度!莫说是他们这种府学考试,便是翰林诗会上,若以出塞为题,拿出这诗来也能压轴!

自己占了个府学生的名额,又“打”了郑定远他们几个,只怕与府城的童生已经结下了梁子。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郑克定三人的行为其实类似于碰瓷,就是要故意动手,然后拖他下水,按上一个斗殴的罪名。

蓝衫人奔到他面前顿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间却带些轻蔑,他扯住叶行远的袖子,轻轻一带道:“出去说。”

6老爷莫名所以,更叫起了撞天屈,顺着夫人的话说:“我与他十几年不见,哪里知道他是什么品性?若早知道是这么个下流种子,那自然不会再与他们来往。”

“哦哦”6表舅哦了两声,脸上倒有几分尴尬。他记得叶行远,年轻时候自己走街串巷贩粮食卖酒,也时常在潜山村表姐夫家落脚,说起来两家关系也算不算远。

打定主意,叶行远上前两步,行了礼道:“我们姐弟俩一直记挂着舅舅舅妈,今次我要入府学,正好路过此地,姐姐便叫我稍带些土产。晚辈的小小心意,还请舅妈不要嫌弃。”

莫娘子越是这般,他反而越是正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吾辈岂是挟恩图报之人?萍水相逢岂能欺之以暗室?尔虽于妖,但不可自暴自弃,日后自寻个好人家,谨言慎行,又有谁会说你不贞洁?”

天机乃是人皇截取天道而成,人族屹立于天地之间的最大依仗。故而至大至刚,莫说是妖怪,便是阴神也不能冲撞。所以读书人只要自己心性持正,不露破绽,对鬼怪抵抗力还是很强。

叶翠芝展开欧阳举人所赠银两,乃是六锭元宝,约莫有三十两,更是感激。叶行远毫不犹豫,将银两一分为二,拿出三锭交给了姐姐。

情况有些不对。虽然说他考试的文章被封禁送京,不能抄报全县,会有人心中有些疑窦,但将细节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若说背后没有有心人推动,他是绝不信的。

他自穿越以来,渐渐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律。比如这两年,本县天地元气不足,导致雨水紧缺。

叶行远早知道欧阳举人隐隐为本县士绅之,也是对抗周知县的中流砥柱,这一宴聚集地全是县中各乡的大人物,当下就把姿态放低,绝不把自己当成这场酒宴的主角,不摆一点骄傲之色,而像是一个刚刚进入职场的新鲜人,态度殷勤得体,左右逢源。

“此文之中别有洞天,玄奥难解,不便轻易流传。本官即刻飞书,送此文进京,请阁部大人们查阅。”周知县两道封禁下去,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语气毫无起伏。

周知县明显就是缓兵之计,黄典吏想起自己后面还有周知县支持,方才安心了些。他心领神会,迅叫人静悄悄地清扫现场。

这怎么可能?这一段时间他苦心临摹,灵力已经大幅度提升,就连欧阳举人都颇为赞叹。这感悟天机的能力,已经熟极而流,但凡随手写字,不必刻意想着凝聚灵力,都能信手拈来、牵引天机。

叶行远粗粗看了看考题,好在题目都在自己熟记的范围之内,只要略略回忆,大体便可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别的事明枪暗箭叶行远都不怕,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这关键考试中,要是被人设计那可棘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