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手扯下头上冠带,一头青丝泻下,更显肌肤赛雪,明眸皓齿,此等美人开口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一时之间竟没人反驳。

全场只有张公子洋洋自得,就像前两关一样。在叶行远眼里,张公子就没有不洋洋自得的时候,永远都充满信心。

当初不对叶行远放狠话就好了,现在就可以装糊涂,省的被同学看笑话张公子感到自己有点骑虎难下,但此时后悔也无用。

陆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跟在叶行远身后,向欧阳紫玉叹道:“我如今觉得,表哥大约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任何事他都能做”

身旁的老执事连忙点头称是,却也为自家小姐一天三变的主意愁。亏得他们准备充分,足以应对各种不同情况,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能调整过来的。

这次书法的考题倒是简单,不过只是书写一段同样的残碑,由名士品评,最后确定高下。

想通了这一点,叶行远放下担忧,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今天有点用脑过度,睡眠就是最好的补充。

叶行远已经走出了船舱,坐在甲板上,悠闲地喝茶。天高云淡,空气清新,这对于费了半天脑子的他来说是最好的休息。

转了一圈,红衣丫环翩然而去,向丁花魁报告进展情况。而此时叶行远依旧坐在地上稳如泰山,全神贯注之下,身外之事早已不能影响到他。

想象中的最简单数算关卡在哪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题目?叶行远本以为凭借“九九乘法表”和“二次元方程式”这样的独家神通,足以傲视群雄、大杀四方,轻松破关。

朱训导面色尴尬,虽然不愿,可这时候理亏,也只好放低身段道:“实在是有人胡乱举报,我担心号舍之中学生安危,这才过来探看。”

6伟答应去了,莫娘子竖起耳朵偷听半晌,表兄弟两人的对话叫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担了这个虚名,叶公子心中可有遗憾?”

斗过十几个回合,两妖怪又停住手,各自分开。莫娘子面色苍白,不老娘娘不停喘气,看上去貌似平分秋色。

叶行远轻声咏诵,心思慢慢静了下来。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夜风如泣如诉,吹动窗棂,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树影凌乱。

运气好了,碰上书法算数考题就能过关,运气不好就回家。叶行远抱着重在参与的精神,一边认真读书,一边耐心等待花魁大会的到来。不知不觉八月近半,汉江府清河之上,也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

狐狸精嘿嘿奸笑几声,答道:“也没什么,只是张公子他襄王有意,我这神女无心。我对他说,早就将一缕情丝深深系在府学中后起之秀叶公子身上,他好像很不高兴。”

也实在是莫娘子的魅惑幻法方面神通具有特殊独到之处,徐教授这样的八品人物都没觉察到异状,更别说张公子了。

这狐狸精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上次还是借教授公房设下陷阱生事,如今是有恃无恐,竟是敢摸到号房中来,真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叶行远生怕又有什么变故,趁着狐狸精尴尬到顾不上自己,整理完衣衫赶紧开门闪人,不再与这狐狸精多做纠缠。

被叶行远识破,莫娘子不急不慌的咯咯直笑,她抬起头来,抓起方巾一扯,彻底抛弃了伪装,露出云鬓花容的颜色。

金秋花魁?叶行远好像那天听唐师偃也含糊说过一嘴,但不曾细问,如今见6伟为了此事竟然如此放得下架子,说跪便跪,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向唐师偃询问起来。

徐教授又想起,欧阳举人荐书之中,提过叶行远擅诗,但他本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欧阳举人这人说话留一半,这哪里是一般的擅诗,这是绝世奇才!想不到这汉江府居然要出一位诗魁!

他提笔就写,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一绝句出现在纸面上。“独乐峰前沙似雪,万妖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她丢下这一句话,瞧远处又有学生过来,转身就走,步出不远,还对着叶行远回眸一笑。

有朱训导照应,到了惩罚之时,他们三人顶多受些禁闭、罚抄,那叶行远肯定是从哪儿来就滚哪儿去!

自己的名声传得这么快,连府学的人都尽人皆知了?当然这只能是幻想,叶行远也觉得没这种可能。

叶行远一阵无语,之前唐先生一副落拓狂生的模样,看上去颇有几分风骨,转而露出讨好神色,实在是画风突变。不过这人倒是个实诚人,只是有些痴气,自己也不介意有个脑残粉便是。

叶行远对这家人彻底没话说,也就懒得多纠缠,当下上前一步,对着6老爷行了个礼,“我乃潜山村叶行远,十数年不见表舅,今日路过特来拜见。表舅家中既然有事,那外甥我就先告辞了。”

叶行远啼笑皆非,第九名童生就是文曲星下凡,那他这个县案岂不就是紫薇大帝了?不过府中童生试竞争激烈,不知道这位表兄还是表弟的表现也算是不错,家里人心疼珍惜些,难免吹的过分,这是人之常情。

莫娘子姿容曼妙,身段优美,虽然已非完璧之身,但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凹凸有致,跪在这里楚楚可怜,很容易令人心猿意马。

月夜清辉,从窗户里照到他脚下,留下一大块惨白光斑,夜枭狐狸的叫声不绝,一派凄清气氛。

他已经有了浩然之体,一般邪秽近不得身。这年头到底还是青天白日,太平盛世,妖怪不算太多,只要晓行夜宿,老老实实的走大路,不去作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惜他面前的是欧阳紫玉,大小姐并不这么想,又开口叱道:“你这两面三刀的家伙,一面投靠周知县,一面还欺骗我爹?不然你凭什么得到的案?这等行事,你不觉得羞耻么?”

周知县连批了两份文书,看到第三份上,却是顿住了笔,询问道:“这正坡乡夏税未完,如今全县雨水吃紧,怎么又想请雨一寸三分?”

这时候让他去跟几个成年壮汉厮打,大约他也不会落在下风,只是读书人不会做这等斯文扫地的事情罢了。

进士之位,全国三年只有不足百人,乃是万中选一、甚至十万中百万中选一的良才。所以得进士出身之人,号称清流华选,成为了真正的“天下人”。

这世上一直有天道报应的传说,黄典吏纵然胆大包天,也只不过是侥幸心理作祟罢了,真见这等异象,早已唬得魂飞魄散。

他又另外展开了一张纸卷,手腕抖动,一气呵成地在纸上写了八个隽秀的青蝇小楷,“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叶行远的考棚,乃是东第二的甲二;无巧无不成书,他旁边甲一的位置是盛本其。不过盛本其瞧见叶行远后,却一头钻进了甲一考棚,再不探头出来。

欧阳举人劝了几句,叶行远心中稍定。心道欧阳举人所说确是正理,自己行事颇多掣肘,无非是因为位格还不够高,乃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自己面前炸刺,但凡只要自己一路考上去了,这些都不算事儿。

叶行远还真从未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都到这份上了,还要死鸭子嘴硬又有何用?

瞧不见叶行远的反应,盛本其有些遗憾,不过听到台下读书人们的赞许欢呼之声,他已经颇为满意。

叶行远拜完城隍退了出来,冷眼瞧着盛本其等人。此行到目前为止还算平静,对方还并没有出招,想来是因为不敢在阴神之地造次,但他们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