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欧阳大小姐的父亲对自己有恩,总要给点面子,希望她识趣点主动闪人,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一时间,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沸沸扬扬的流言就在县里传开,有人愤愤不平,“叶行远这个案来得蹊跷,中间若说没有什么猫腻,我是不信的。”

一谢天,二谢地,三谢百姓,这本是天地人三才之福,才有童生中榜,得浩然之体的福源。

一众考官看到这等状况,也纷纷见猎心喜,想要挤在周知县旁边观看。但碍于官场体面以及县尊威严,不要凑上去扎堆,只能先忍着。

但是要写什么?能够扭转现在这个局面的真言,到底是什么?最关键的线索在哪里?

如今县中谁不知道周知县与欧阳举人一系地方士绅关系紧张?这少年既然是欧阳举人提挈的人,周知县就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得案,但凡文章有一点错处,就会被打落尘埃。

对于周知县来说,他要的政绩,是地方表面平静,积存案件压到最少,还要做到粮税充足甚至大幅度增长,便能达到朝廷的卓异标准。然后再弄一两个体面的政绩工程,就可以捞足资本,升迁而去。

欧阳举人表现的很自来熟,但叶行远心里只能想道,先前与你老人家也没那么熟啊,除了莫名其妙被你救助一次,哪还好意思动辄抬出欧阳举人的招牌求助?

盛本其邀来的几人,一起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拼命贬低叶行远捧盛本其,不过说来说去,他们能够攻击三字诗的点也不过只是格律而已,然后就是用字浅显不像诗歌,再挑不出什么其它毛病。

江湖风波恶,仕途路难行啊。叶行远颇为感慨,不过世上之事大多如此,既然要选这一条路,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家想拿自己当垫脚石,那也就不能怪自己踩着别人的肩膀。

不想就在县试之前,半路杀出个叶行远。此人之前盛本其也听过,文章扎实老到,是天生考科举的人才,但毕竟年少,灵力蓄积不厚,本不是什么威胁。

刘婆这么一说,他果然上钩,急问:“这叶行远与欧阳凛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敢如何欺你?难道还敢拒我家的亲事不成?”

那可是剑仙啊,没见人家能轻而易举站在墙头摆姿势吗?叶行远以手扶额,“不作死就不会死,古人诚不欺我。”

在刘婆看来,可如今叶行远出息了,叶家今后似乎也能帮到儿子,要将叶翠芝接回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回来之后呢?

只是我从小学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句,铭刻在心,不敢稍忘!如今天下虽然安定,但生民依旧多有艰难,令人于心不忍。

“你在瞧什么?”欧阳紫玉见他东张西望,不明所以,好奇地问了一句,“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二人在此,如果有人接近,我自然会有感应。”

叶行远站到了叶行方面前,此时屋内除了钱塾师没有别人,叶行远也就懒得装模作样了。开口就是最裸的威胁:“你,还有你们家,真打算与我不死不休么?”

对于在下等人面前,极度讲究体面威严的俞秀才而言,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不摆谱,毋宁死!

“咄!”俞秀才面色更严厉,“天机莫测,功名皆有运数,岂能人为营私?我且问你,若是你县试的时候得了重病?你可否请县尊为你推迟两日?你府试的时候得了重病,可否请大宗师为你推迟两日?你要是殿试的时候得了病,难道要皇上为你推迟两日?

刘敦不耐烦,“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懂些什么?若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我爹娘何至于此?”

这是“宇”字的开头一点,就如同刀砍斧凿,叶行远临匿不能完全得其神韵,但这字形却是像了七八分。

叶行远舒了口气,这篇文章可是动用了原身记忆,拿到明清时候,考秀才也差不多了,比起现在的启蒙学子水平,自然高了不知多少。何况这又是两世记忆的用心自创,再引动不得天机,那可就真是咄咄怪事了。

下面不用看了,这名额就像是一块肥肉,拿在手里人人觊觎,抛出去之后却是一片争食,正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自己这招,算是变相的以退为进。

路边一个年纪与叶行远相仿的少年经过,瞧见他有些惊奇,打了个招呼,“叶贤弟,你能起身了?同去社学否?”

叶翠芝展开欧阳举人所赠银两,乃是六锭元宝,约莫有三十两,更是感激。叶行远毫不犹豫,将银两一分为二,拿出三锭交给了姐姐。

他叮咛道:“此番前去府学,吃用自有府学开销,我有十余两银子为盘缠已经足矣,姐姐在乡中虽然不用花什么钱,但是还须有银子傍身。

这十五两银子,若有合适的机会,可置山下水田,日后也是家产。刘家的事你暂时不必操心,我此次回来,必一劳永逸为姐姐解决此事。”

叶行远这一阵观察叶翠芝的行动想法,对她心意更是了然,对怎么解决刘家的事情已经有了腹案。

只是如今他刚为童生,根基不稳,等真中了秀才回来,在乡中就有足够的威严和势力,自有解决之道。

叶翠芝刀子嘴豆腐心,“刘家的事不必再提,姐姐自会过得好好的。你放心,你给姐姐这银子,我去找人买上两亩上好肥田,日后你亲事也好说和。”

她自然是一心为弟弟打算,却不知叶行远目光早不在这乡村一隅之地,所谓置产,也是为了姐姐将来。

叶行远笑笑,只要叶翠芝听从他的安排就成。他们姐弟俩继续坐下来吃饭,下午便收拾东西,准备干粮,叶行远决心第二日一早就出门,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傍晚的时候刘婆倒是又来了一趟,叶行远考中县试案,消息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刘婆见娘家堂兄都压不住这小子,便厚着脸皮上门,但没认错,只表示要接回叶翠芝。

叶行远事先已经跟叶翠芝通了气,早有定案,当下就斥退刘婆,“你又来做什么?我早就有言在先,你刘家若无诚意,别想着要接回我姐姐。

我现而今中了童生,不日就要赴府城求学赶考,正好着姐姐替我看着这祖宅,你们就让她在娘家住几个月,今后之事,今后再说。”

刘婆听叶行远口气松动,心下大喜,想着这次接不回叶翠芝,日后还有机会,两家关系不断就好。又听闻叶行远即将去府学读书,顺便赴明年开春府试,说不定回来就是个秀才相公,更不敢失了恭敬,连忙陪笑道:

“怪不得是读书人,行事妥当自有分寸。就依你所言,翠芝想在娘家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高中秀才相公回来,我们再来接人。”

反正就是村中几步路,也不怕这个儿媳妇跑了,这事虽

然不大合规矩,但终究是他们刘家有眼不识泰山,有错在先,让叶翠芝消消气也好。

叶行远点头道:“还有每逢旬日,你们都将霞儿送来,与我姐姐作伴,我姐姐若是思念霞儿,回去探看,你们不得阻挠。”

这是孩子的监护权和探视权,本世界到底是夫权社会,要将女儿彻底夺过来也不现实,至少要给姐姐争个看孩子的权益,本来叶行远是打算离家之前亲自去一趟刘家谈条件的,刘婆送上门来那是正好。

刘婆一口答应,自回家去与刘公和儿子解释不提。

却说在举人府中,欧阳举人面容严肃,一本正经的与女儿交谈,“你可要将这个叶行远看仔细了!

他受我们家大恩,我在他身上花了许多心血,今天还借给他三十两银子,若是被他无声无息跑了或者投靠别人,那我家可就血本无归了。叶行远这次去府城,你一路上跟着,等他考中秀才,再盯着他回来,万不可出了差错!”

“我就说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欧阳紫玉口中嚷嚷,“这样的人,爹你还借钱给他作甚?此人狡狯如狐,我得仔细看管!”

欧阳举人拈着颌下几茎短须,得意微笑。举人到底是举人,自己家女儿养了十几年,早知道正常跟她说话她绝听不进去,必须得换一种方式她才明白。

欧阳紫玉自觉在叶家受了大屈辱,羞愤已极,回家就用被子蒙着头睡觉,压根儿就不想再见叶行远,听到这名字就头疼。

如果只说让她同行护送,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欧阳举人的如意算盘也就打不响。但如果跟她说要看紧叶行远,调动了欧阳紫玉警惕性,大概就会仔细的跟着叶行远。

这么一来二去打打闹闹,年轻男女总难免渐生情愫,便会遂了欧阳举人的心愿。反正自家女儿是小有实力的剑仙人物,吃不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