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镇的土皇帝?这种土鳖有什么好怕的?见就见呗!想当年,我跟法兰西伯爵西蒙决斗的时候……”司徒龙飞是典型的猥琐版老顽童,不住地拿自己的英勇事迹挑唆黑子。

“今天你做得不错!很有主人翁的气概,值得表扬……”

“别他玛想巴结老子,休想腐蚀我!”刘奇禄嚣张摆谱,只觉得这家伙装模作样,到头来还是要巴结自己,忒不顺眼。

刘奇禄嘿嘿冷笑,只以为赵七那冷静的模样定然是装出来的。他这次来,就是要亲眼看着黑子朝他跪地求饶,哪肯放过,便是显摆起来:“故意伤人、强女干妇女、商业诈骗、聚众斗殴……哪一条都够里蹲几年了。”

“金丝龙纹皮只有这里有,对吧?”

赵富贵抽烟,不理黑子,另外俩人就笑得呲牙咧嘴。都知道赵富贵买来的城里媳妇胸大屁古圆,压起来滋味定然不错,但没人敢当面调笑,赵富贵他爹在赵村也是狠辣角色呢,所以,大家也乐得听黑子口无遮拦,过过干瘾。

“还有进货渠道吧,这不难预料,只要把你对手想象成心狠手辣全不要脸的牲口,就能猜到。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杀手锏,应该是对付我的!”黑子拿起电话,开始拨号,眉头皱得很深。

这话不止给罗惜梦说过,还跟张麻子说过。

一般用于鞋面、服装、手套等的革,称为轻革,按面积计量;用于皮鞋内、外底及工业配件等的革称为重革,按重量计量。黑子的皮料场当然是鞣制轻革,轻革鞣制的工艺其实也繁琐,裸皮以最普遍的铬鞣技术鞣制后,要中和、染色和乳液加油,多数品种在中和后还需复鞣、抛光、印花、压褶等。

黑子啃着老鹰头,完全没理他。

将雪丫送回家,黑子自己回家做饭吃,丫头长大了,需要注意一下了。黑子今天才发现,十五岁的雪丫胸脯也鼓鼓囊囊的了。对于黑子来说,娃娃亲就是个小时候的玩笑而已,雪丫聪明刻苦,应该读大学然后找个城里人,不该一辈子呆在这乡野受苦。

“关系很大,破伤风是当初刘向前带人将他打伤,然后囚禁在茅坑里而来。并且,他死的时候,只有我为他送终。他真正的妻子儿子女儿,都在地下等他去团聚,这些都是刘家的手笔。”说道爷爷,黑子终于红了眼,大白狗似有所觉过来那脑袋蹭黑子大腿。

这事早就传遍黑水镇了,然而人们却不知道,当晚她回家整整跪在床前一晚上,膝盖下垫着的是刘奇禄刻意摔坏的碗。那时,罗惜梦的母亲刚做完手术。

黑子耸耸肩:“外面都传遍了,说刘奇禄准备找人从你这儿抢回那东西呢。街上的混子们听说有份儿,刘奇禄撒了大把的钱。”

“赵七,你到底拿到啥把柄了?”霍子松终于确信黑子是玩真格的了,坐不住,站了起来,质问黑子。

张麻子装腔作势拱手道。这家伙是个能玩的人,不然黑子也不会跟这抠门家伙成为还算不错的朋友,以至于以前卖兽皮都甘心被他黑心敲诈也怨言不多。

不管了,先去镇上卖熊皮。当然,熊皮只是顺便,黑子另有目的。布局良久,是到了拿回皮料场的时候了。说实话,刘家那老东西也真不好对付,老成精了。

赵半仙是个奇人,他不是生来就是神棍的,其实,他小的时候是个阔少。

“我不依。”雪丫落了泪,露珠一样滚下来。

“不用,给千把块钱医药费就成。”黑子早已经收了那帮纨绔三千块钱带路费,短期内也算不上穷了。

又是一句话,让静默的村民们突然交头接耳骚动起来。

哎呀,糟糕了!

听说信用社那个女经理去黑子哥的场子当会计去了,他们该不会……哇呀呀!气死我了!

可惜雪丫不知道,他离家之后,父母却在为她的终身大事而争得面红耳赤。雪丫父亲是个老实的乡下人,木纳怯懦,母亲则泼辣果敢,所以,交锋没几句,雪丫父亲就败下阵来,埋头哼哧哼哧磨刀,立场却也坚定不移。

雪丫妈的是不饶人,叉腰吼道:“你说话呀,你就知道向者你那野侄子,黑子那王八蛋有什么好的?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丫头跟着他喝西北风去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能指望谁?”

“黑子把场子拿回来了!刘向前儿子不也进去了吗?”

“喝呀!场子?从刘家手里拿回来的,好威风啊!屁!你也是赵家人,你哥跟赵半仙是堂兄弟,你不知道赵家和刘家的死仇啊?黑子那是能耐吗?那是找死!刘向前什么人?能救不了自己儿子?我外甥可说了,刘向前正秘密准备对付黑子呢,这次是下了死手的。哼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家伙铁定活不长久了,你就等着瞧吧!我外甥现在,管的是刘家的运输队,住的是三层小楼,开的是小轿车,认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黑子算个屁!照我说,还让雪丫上什么学?浪费钱!你还让她暑假补课!直接嫁过去得了,省老多事儿了!”

“可……可黑子说了,谁不让雪丫上学,就打断谁的腿。你让雪丫嫁人,黑子能让你外甥绝后!”

“嘶……”想起黑子那股能弄死八百斤熊瞎子的彪悍劲,雪丫妈就倒吸来一口凉气,竟无言以对,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仔细一思索,理智地道:“那就等刘家把黑子整死了,再说!”

这情形虽是一家一户,但类似的看法在整个黑山镇大有市场。也就是说,虽然不少人觉得黑子的突然崛起,让人侧目,但他把刘家往死里得罪,早早晚晚是要横尸街头的。

……

一大早天气就很热,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黑子赤着上身,仔细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歪扭文字,良久,抬起头来,脸色略尴尬,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自己写下的内容也看不懂。

黑子已经坚信自己上次的大难不死,似乎冥冥中透着玄妙。

现在八点刚过,还不到上班时间,黑子便把昨晚梦见的记下来。这些信息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借着梦境,渗入黑子自己的记忆之中,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黑子坚信,写下来才是最靠谱的。

然后,将笔记本藏好,黑子才审视起桌面上的三个皮包来。

这是司徒龙飞工作一周后做出来的,一大早,这老家伙就送来给黑子过目。

不用说,皮包缝制工艺精湛,皮料也是罕有的金丝龙纹皮,其设计前卫的同时,也带着浓郁的中华古典气息,与市面上的奢侈品大不一样。

三个包都是小巧的手包,皮料也都是司徒最中意的金丝龙纹皮,却是三种迥然不同的设计风格。

一款是深棕原色,风格粗粝。

手包以最普通的麻绳缝制,带子也是原色金丝龙纹皮编织而成的,小拇指大小的皮绳,手包搭扣和边缘用不上漆的黑铁装饰。手包四四方方,盖面却是倾斜,总体来说,设计简易无比。

司徒将这一款手包命名为“汉”,她如汉代一般古典大气。

乍一看这包平凡无奇,真正画龙点睛的,是盖面上那一个深色古典凤凰图腾的烙印,这是真正的烙印。司徒龙飞亲自做了泥范,请镇上铁匠连夜做出的烙铁,直接烧红烙铁印上去的。生烙,在皮料还未鞣制前就烙了上去,一共烙了六张皮,却只做出一个成品,另外五个都因各种原因被司徒龙飞宣布报废。黑子记得,有一个报废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做好后,司徒那量角器测量,发现烙印图案跟手包水平面有一点三度夹角,换句话说就是不完全平行。当时,张麻子、罗惜梦和跟随司徒龙飞制作手包的几名老将人都劝司徒别太较真,司徒反而怒发冲冠,当即把那皮包扔进炉子里去了。

后来,罗惜梦偷偷向黑子吐槽:这老妖怪一定是处女座!

另一款是雪白透着银色闪光,清新雅致。

这款皮包用皮也是金丝龙纹皮,却是司徒用秘法漂白过的,皮色雪白,金丝也变成了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这款手包全以银色蚕丝缝制,针脚细密繁复,司徒得意称这是他独门秘技——八卦针法。这款手包修长纤细,边角圆润气质娟秀,像一名古典的江南仕女。当然,这款手包的搭扣等金属都是纯银。这款手包成品率最低,一共做了十一个,成功一个,大部分都“阵亡”在漂白那个环节,这也是司徒没有教授匠人们漂白技艺的原因,极难掌控。

这一款被司徒命名为“宋”,他说,这款白色精致漂亮,却略失格局。

最后一款手包最似司徒本人风格,大红色,火辣而浓烈。

染红色不难,难的是如何红得绚烂夺目,为此,司徒反复叠染三次,色泽亮丽无比,甚至,颇有些刺眼。这款手包最是小巧,长不十八公分,高七公分,却整体呈现出珠圆玉润的风姿。

司徒说这一款一定要叫“唐”,因为,她如盛唐般性感丰满。

在看这三款手包时,黑子能够想象出司徒制作他们时的那份痴迷执着,过去这一周,大约他没睡过几个小时好觉,终日在厂房阁楼上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