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诚坦率地说:“即使留下也无妨,都是经过长辈之手,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事,只要定亲后……”脸色一红,后半句咽了回去。

秦笙正笑吟吟地听辛媛说话,冷不防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通红,忙俯身往脚前去找,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真的吗,真少了一只?”

杨萱正跟杨桂玩得入神,猛抬头瞧见门口站着的杨芷,忙问:“姐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杨桂非常给面子,就着糯软焖烂的肉,搅拌了肉汤足足吃了大半碗饭。

照例先是去跨院给枣红马添了把夜草,瞧着马槽里水不多,又倒上半槽水。

大舅母道:“我得尽快把宅子收拾出来搬过去,还能总在你姑母家里赖着?”

杨萱禁不住微笑起来,开口道:“前天下雨屋子漏没漏,我想住在西次间,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次日,也便是三月十二,新科进士们要披红挂绿骑着高头大马沿着长安街转一圈,以示皇恩浩荡。

素纹很快地将杨芷能出门见人的衣裳都找出来,摊了整整半面炕。

而身上仍是以前那身土黄色的裋褐,洗得都有些发白了,上面渗出好大一片汗印。

茶汤黄亮清澈,有股特别的香味,是寺里僧人送来的霜后桑叶茶,说是可以祛风清热。

西夹道旁种了十几竿修竹,清风徐起,吹得竹叶婆娑作响,像是大雨沙沙又似人语喧哗。

要杨修文来接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辛渔弯下腰,复将担子挪到肩上,一摇三晃地往前走,“前阵子劈柴,不当心伤了手,因为刚来不熟悉,没找到郎中,萧兄弟正好看见,给我敷了上好的金创药。王兄弟给我劈了一大垛柴禾,现在还没烧完。”

摊贩见他说话客气,生得白白净净的,看样子像个读书人,而地上包裹只两尺见方,占不了多大地方,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往旁边闪闪,别碍着我的客人。”

夏怀宁轻轻叹一声,“那就算了,我先回房去。”

想到那个美好的将来,夏怀宁满腹都是柔情,急急地招呼声,“师妹。”

辛氏忙道:“阿桐随便拿,我吃什么都行,再者想吃了就打发人去买。”

当时是七月初,天气炎热,午门前的腥臭味弥漫了好几日未曾散去。

辛氏本该在饮食上谨慎小心,见状也不自主地掰下一块,尝过之后,夸赞道:“香酥酸甜,很好吃。”

杨萱还不曾及笄,根本没经过事儿,手足无措地捧出银子求夏怀宁找人打点,只是银子花出去数百两,连个靠谱的人都没找到,而杨家上下已经午门问斩。

“萱儿,”杨修文松口气,扬声唤道:“松萝,快去请范先生。”

笸箩里四只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鸡仔。

许是因为害怕,小鸡仔紧紧地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桃花道:“前天孵出来的,这些都是公鸡,祖母说可以玩。”

母鸡金贵,要留着下蛋,而公鸡只能养大了吃肉,相对来说不那么心疼。

杨桂大喜过望,两手伸过去,一手攥住一只小鸡仔。

小鸡“唧唧”叫个不停,两条腿拼命地蹬着。

杨萱怕杨桂手下没轻重,急忙道:“轻点儿,不能用力,小鸡会疼的。”

杨桂听话地松开手指,小鸡得了自由,扑扇着翅膀跳了下去,可没跑几步就被杨桂抓了回来。

杨桂玩得不亦乐乎。

杨萱已吩咐春桃将盛绢花的匣子拿了出来,交给桃花,“……是给田庄里的姑娘们买的,你合算一下都有谁,等日头不那么毒了,给各家有女孩的姑娘送过去。”

桃花打开匣子,立刻惊呼出声,“真好看。”

匣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花,有艳红的石榴花,有粉色的山茶花,有鹅黄的忍冬花,还有粉紫的丁香花,团团簇簇挤挤挨挨,艳丽至极。

桃花激动得两眼放光,“姑娘,这些全都给我们吗?”

杨萱点点头。

桃花一边扒拉着绢花一边合计着,“长喜姐姐一朵,长乐姐姐一朵,青娟姑姑一朵……”扒拉完,还余出五朵绢花。

桃花皱着小小眉头,思量好半天,开口道:“青娟姑姑要成亲了,再给她添两朵,巧珍婶子肚子有宝宝了,没准儿是个姑娘,给她留一朵……我还想多给梨花一朵,因为梨花很乖很懂事儿,一点都不闹。”

杨萱很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桃花会将剩下的占为己有,没想到她分配得很合理而且公正。

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来说,已是极难得了。

杨萱赞许道:“这样分法很好。”

桃花羞涩地红了脸,抱着匣子:“姑娘上次赏的那许多也还大,过年时我娘改了两件,别人都夸我好看……那些布头我娘挑出来一些,其余的送给静姑姑了,静姑姑答应教我做针线。静姑姑还说要给姑娘磕头,我能不能领她来?”

杨萱心道闲着也是闲着,见见也无妨,遂笑着答应,“我这次要住三五天,她得空就可以过来。”

桃花没想到杨萱这么重视自己的话,高兴得不得了,适才因绢花带来的不快一消而散,两只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第二天,临近中午,桃花果真领了个女子来。

那人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件洗得已经发白的碧色袄子,梳着圆髻,鬓角插一朵小小的白花绢花,像是新寡,还在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