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子。

海浪一波一波的涌来,宁静而又安详。天空还是一片微蓝,很浅很浅的。不远处,水流被灵巧的分开,人鱼穿梭在海中,如梦般轻盈莫测。

他没有击中靶心。

人鱼像被噎住了一样,沉默了半饷。克里斯心里头乱糟糟的,烦得很,默不作声的伸手去揉塞谬尔的一头银发,硬是把瀑布般的银丝揉成了鸟窝。人鱼在他的手掌下缄默不语,倒有几分驯服的样子,可是克里斯心里清楚的很,塞谬尔跟他一样都是打骨子里固执的主儿。

“聪明。”兰瑟夸道,翻着书,柔软的金褐色的头发垂下来一缕,“嗯,我们看看下一个”

塞谬尔看起来打定主意要教会他。人鱼采取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拖出来扔海里,然后任他扑腾扑腾。在他们看来,游泳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兰瑟恍惚地想着。他短暂的一生走马观花的一晃而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只有一个唯一而绝望的念头:

塞谬尔心里这样想着,低头亲他的金发。

卡尔穿着白大褂,熟练的收起针管:“今天感觉怎么样,卡特先生?”

克里斯狠下心来抽出了手,拿起枪走了出去,快到门口时又猛的退了回来,狠狠一把搂住塞谬尔,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塞谬尔的声音低沉沙哑,“buticannottakeyououtoutoftheboatitstoodangerous(但是我不能把你带下船,太危险了。)”事实上,塞谬尔不仅仅要镇压自己统治的族群内部的不满和挑衅,还要警惕近日里来日益增多的外族的攻击。这艘船不但吸引住了他所在的人鱼族群,更是引来了其他邪恶生物的贪欲。在和克里斯结对后,他简直是日思夜想,急不可耐地想把克里斯马上给拐走,可惜现在情况实在是不太好,在海里他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塞谬尔遗憾的想着,蹼爪移到克里斯的脸颊上摩挲着。

扎克侧脸过来,面色犹豫地想劝说,克里斯一个手势让他闭了嘴。

“我说过了,昨天晚上我整晚都呆在房间。”克里斯说,对面是一众面色不善的船员。

克里斯有气无力道:“我要死了。你为什么要咬我。”

看克里斯这么长时间没有再开口,塞谬尔忍不住问:“你…之前,身边的雌性,是谁。”

克里斯按照给猫按摩的方法,兴致勃勃地给他做肘部提拉,只听见人鱼的肩胛骨清脆的响了一声,塞谬尔触电般的抬头,鱼鳍唰的一下张开,对着他怒目而视;克里斯连忙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颈,人鱼愤愤的低下头去。他只好地回归老方法,手劲适中地顺着脊椎一路按下去,然后力道温和地按摩颈椎骨。人鱼看起来是典型的水陆两栖,原本在水中潮湿的鳞片现在像涂了一层油般的光滑冰凉,细碎坚硬的鳞片下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上棱棱地突起。

“嘿,嘿,放松些,不疼的,”他轻声安抚道,利落给十字缝合的伤口消毒,看起来它恢复的很好,没有发炎,就是缝线边沿有些红肿。“看样子我们不用拆线了,你应该能把它吸收对吗?”克里斯把用完的棉签仔细的用纱布包好,放进口袋里,一边对他说,声调轻松愉快。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被一阵大力推倒,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鱼压在了身下。

那生物转过头来,哗的一声甩动尾巴,克里斯正好与它对视。他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椎骨升起,噼里啪啦直烧到大脑,一股止不住的激动情绪从心中喷涌而出,那毫无疑问是一双野兽的眼睛,毫无人性,冷漠而又暴怒,亮的吓人。这是一只频死而又暴怒的挣扎的野兽。

少年匍匐在他的脚下,呓语般的祈求着,瘦弱的身体颤抖的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救救我救救我”

骤然之下,克里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那少年紧紧的攒着他的衣摆,像攒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促的喘息。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响起,少年蜷缩起来,绝望的颤抖着。费提恩科从走廊的黑暗处走出来。他随意的穿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

“又怎么了,爱蒙?”

男人的语气堪称温柔,长睫垂下,透着西班牙男人特有的浪漫深情。

少年攒着克里斯的衣角,缩成一团,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克里斯立在那里,紧紧的抿起嘴。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伦敦的贵族学校教会了他许多。所谓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在取乐的方面总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出,就连他们年纪尚小的继承人也大多不例外,而众多的穷苦孩子也为他们的娱乐提供了来源。

这个可怜的少年只有一件白袍遮体,露出的大腿,胳膊上满是青紫,伤痕和红色的烫伤,修长的脖上一道深深的勒痕。

埃菲不知所措的立在克里斯的身前,克里斯摆了摆手让他退到一旁。

“救我救我!他会杀了我的!求你了,求你了!”

少年垂死挣扎着,嘶声喘息着,像是要耗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克里斯没有把他推开,这让他的心里疯狂的涌起了最后的希望。

费提恩科好整以暇的看了克里斯一眼。

“你对他感兴趣,克里斯?”

他语气温柔,像是在真诚地询问他的意见。但是克里斯敏锐的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费提恩科之前,一直称呼他为卡特先生。

“也不是不可以。”费提恩科勾起一个笑,走近了他,黑色的眼睛深情款款。“把你换给我怎么样?”

克里斯勉强笑了笑。

“您太没有诚意了,先生。”

他轻声说,动作轻柔但坚定的把自己的衣摆从少年的手里扯出来,无视了后者绝望的呜咽。

“我还以为,”费提恩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的心肠是很软的呢。”他向埃菲的方向扫了一眼,“当初能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个不出众的奴隶,现在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克里斯回答说:“可能是我现在不需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