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着拈了一块核桃糕递到念春唇边,笑着哄她:“我不爱吃这些,妹妹你多吃些吧。”这些核桃糕是她从扬州特意带来的,知道这位小表妹最爱吃这些糕点,林嫂子先前回去带给她的那些点心精致可爱,她对这位小表妹早就存了几分喜爱。这会儿见了念春本人,更是喜欢得紧,带来的点心也命人仔细包好了都送了来给她。

“对啊。我们小七真是聪明!”

王熙凤连连称是,红着脸让丰儿又去叫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来搬抬不提。

王夫人亲热地拉着王熙凤的手,细细地看了一回王熙凤微白的脸色,柔声劝她,“我知道你素来刚强,不肯示弱于人前。只是咱们原是嫡亲的姑侄做的婆媳,你在我面前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贾赦故作为难地上前,伸手从玻璃手里接过美人捶,“可是老太太,您要是不和儿子走,这一来嘛,儿子心里着实的不放心。老太爷走的时候,可是叮嘱我们兄弟俩要好好儿地孝顺您的。再有嘛,这……把您留在这儿,外头人瞧着也不像呀!”

这其中,念春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

徒焦忙着给小姑娘展示自己的忙了一早上的“战果”,笑眯眯地拉着念春给她介绍桌上的点心和小吃,“你看啊,这是宫外带进来的猫耳朵,马蹄糕。这是宫里头御膳房做的豌豆黄,还有太师饼。我跟你说,这个太师饼我吃了觉得就这样,里面的馅儿有些偏甜了。但是我想着你肯定爱吃呀,所以就都给你留下了。”

而且,而且!徒熙居然还一副“就是你错了,我捏你两下还是轻饶了你”的样子,过份!

想她王熙凤,容貌家世,哪一样比不得旁人!就连她的亲哥哥王仁,也多不及她!父亲在家时也总说,倘或凤哥儿果然是个男儿,必得撑起我王家门楣,偌大家业交给凤哥儿倒十分放心!

王熙凤一身火红嫁衣,明艳照人的脸上难掩羞意。贾珠亦是一身大红喜服,俊秀的面孔微微泛红。二人拜了天地,叩谢父母,入得洞房。饮罢三杯薄酒,合卺交杯,自是一夜暖烛烧尽,被翻红浪。

韩氏拧眉道:“不瞒姑太太说,要把凤哥儿嫁给珠哥儿,我也一万个放心。独独有一条,她虽比男子还要要强十分,可我做亲娘的,哪能当真不管她女儿家的心思。到底也太急了些,不若等春闱过了吧。”

张太医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若赴考,便如同取令公子的性命了!”

……

念春在徒熙又哄又骗下,足足用了小半碗才停下,缺了牙的牙床因为没有硬物挤压,也不大难受了。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缺了牙的模样肯定也不好看,步入臭美年纪的念春握着徒熙的袖子,还是执意要回家。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徒熙淡淡点头。

“乖。等会儿带你去太白楼吃好吃的。”

“我知道。”张氏也有一个嫡亲的兄长,自己出嫁时恨不得堵着大门把贾赦给揍出去才好。都是宠着妹妹的,将心比心,张氏反手握住贾赦的手。“我都知道。”

张氏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倒不担心自家女儿身边跟着的丫鬟,都是她亲手挑的,老实本分,还有几分机灵。

贾母点了点头,心道此言不假。“你家太太的性子和老国公爷当真如出一辙。最好为人师,作些学问来。想来玉姐儿在你家太太跟前教养,姑老爷也放心些。”

念春连忙摇头表示不敢。她当然不相信亲爹会对她发火,可是亲娘委实严肃,活生生地向她展示了何谓慈父严母!

说着,对戴全说:“去,去御膳房问问有什么好吃的点心让送来给咱们七丫头尝尝。”

“……哈哈哈!好好好,七丫头这样心疼那个臭小子,那皇爷爷就允他和你一起吃饭睡觉好不好!”

他说得条理清楚,来龙去脉一一都交代了。嘉和帝点了点头,“这史老太君倒是有几分急智。”虽这样说,可语气里却没什么赞赏的味道。

这会儿子听到个头最小的那个小姑娘肚子叫了一声,秦嬷嬷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反而带了浅浅的笑。“姑娘饿了么?”

“喔……”

惹得张氏撑不住,点了他额头一下,也笑得弯了腰。

“我苦命的元春啊,这可如何是好?”

绣凤才把翠云带了出来,就见赵姨娘恰巧也打了帘子站在门口往这里探头探脑的,心里不喜。又见翠云哭得眼睛都肿了,于是扬声喝道:“哭什么?太太素日里宽厚和善,想着你平日里倒也老实,免了你那些重活儿,只打发你去拿碟点心,偏你倒把自己当成了娇小姐一般,白瞎了太太一番好心。”

“以后少理会你二哥,他一向没个正经,仔细带坏了你。”贾瑚坐在书桌后面,低头检查念春的功课。傍晚的流霞映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平添一丝暖意。

“上回你不是说羡慕裘家那丫头养了一对锦鲤么,我好容易寻了比她那对还好看的,你要不要去看?”

“姑娘今日可玩得尽兴了,累得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李明家的正有些疑惑,听凤姐这样说,不敢不应,只说:“不过略懂些皮毛,哪里值当姑娘这样说,倒夸得要我脸红。”

贾母上了年纪,不耐久坐,和几个孩子玩闹一会儿子便乏了,只向元春道:“凤丫头难得来一趟,你带着她好生各处逛逛,别怠慢了。再有,去回了你太太,就说是我说的,叫凤丫头在咱们家住几日再走。”

“知道了,大哥哥!”

贾母字字句句有根有据,又把认证物证,说话情状一一对质。屋内众人哪有不明白的,再看含春,心中不由得都发出:到底是被冯姨娘教养得上不得台面了,这等小心眼子,连芝麻大点的事情也都容不下。无怪乎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元春心里也十分心疼,忙凑过去细看了一回念春的眼睛,见她可怜巴巴地团着一张小包子脸,蹙眉道:“都是我不好,该拦着念丫头不叫她出去的,哭得这么可怜,我也难受极了。”

不消片刻,贾母带着一帮丫鬟仆妇都来了,见元春额角血迹已蜿蜒到了下巴,心里又急又怒,一面让人扶了元春回屋,着人领了帖子去找太医,一面举起拐杖狠狠地砸了冯姨娘肩背几下,又命人速去把贾赦与张氏叫来。

见念春一脸委屈,迎春忙安慰了几句。坐在她右侧的含春撇了撇嘴,一脸不虞。

“哼!”贾母冷哼一声,讥笑道,“好一张巧嘴利舌,我才说一句,你倒搬出这许多托词。想来是你家太太不肯叫我这个老婆子舒心,我不过想着七丫头讨喜,想养在身边时时看顾着罢了,她这也不肯那也不愿的,倒似我要同她抢孩子一般。你瞧着老二家的元丫头、宝玉我何时亏待了不曾?”

忠顺王和景王相携进了亭子,见徒熙也跟在身后,不由得奇怪道:“阿熙你不去投壶吗?”

“无趣。”

“那喝酒吗?”

“无需。”

“吃点菜?”

“呵。”

忠顺王笑出声,“阿熙在和谁闹别扭呀?”眨了眨眼睛,忠顺王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打趣地凑近徒熙,“和你的小媳妇儿闹别扭了,嗯?”

徒熙霍然起身,瞪了忠顺王一眼,“九叔——!”

忠顺王了然的笑了两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熙,别恼别恼,九叔这不是关心你嘛!听说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的儿子挺不错的啊,是吧?”

这下,就是景王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了,笑着举起酒杯,“怎么?林如海想和贾赦结亲?”

“并无此事!”

“哦?可我前两日还听林如海和贾赦曾谈及此事啊!”忠顺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眯眯地说,“或者说,是阿熙你一个人不知情吧。”

徒熙气得脸色铁青,“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