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祠堂建在郑家宅子后面的一座小山坡上,古朴庄重,肃然沉闷,很有中原汉族人家的风格。

而现在呢,因为大阿哥外出,三阿哥去无逸学堂念书还没有回来,七阿哥在钟粹宫养病,于是此时乾西五所只有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皇子。

说完指了指身边跟着的几只战船。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幕僚也跟着说起自己的主意来,真可谓热闹非凡。

皇太子是谁?大清的下一位的主人啊。不是说“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么,感情就要从娃娃抓起!

在场的人里头,不算容若所带领的清夏大学学子们都是布衣,巡抚董国兴为正二品,赵良栋和姚启圣,一个提督一个总督,虽然从品秩上严格来说赵良栋为从一品,比姚启圣的正二品高了半格,但姚启圣刚加封了兵部尚书衔,两人的品秩实为相同,于是在场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倒是胤褆这位皇子了,毕竟皇子未受封时位同亲王。

不休养生息,积攒力量,等个二三十年再反,果然那群人的脑子里存的其实是豆腐脑吧?

当然已经请示过康熙了,对方也准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已经带着人在暖阁候着了,见胤礽进来了先行了礼,然后便领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开始给胤礽收拾行头。动作看起来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却是非常迅速的,没过两盏茶便拾掇利索了。

至于东巡的事,他倒不在意了。这次东行除了辛苦点,并没有什么问题,唯一不同的是历史上大概没带胤褆,不过如今皇太子跟胤褆的感情这么好,多带一个长子也不算什么。再说,这毕竟是祭拜祖陵,长子也是挺重要的。

“那冬郎还要再去欧罗巴么?”

康熙心中唏嘘不已,最终只是摸着约可沁的头发,叹了口气,“傻孩子……”

近几日处理灾情报告,康熙几乎都要心力交瘁了,那些伤亡报告、财产损失报告里极大的数字,甚至这些数字还在不断增长,就是这位一直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也要头疼了。听得胤礽的汇报,康熙下意识地要皱眉,可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的拘谨表情,心下又有些不忍,于是注意力转移到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上:“廷玉?”

栾辉见到高升,心里就是一咯噔。发生这种大事,高升却不在胤褆身旁伺候,难不成?!不自觉攥紧帕子,高声喝道:“你这奴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在五阿哥身边?”

房中的气氛压抑至极,宫女太监人人自危,屏住呼吸,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保清知错。”

留下的康熙一脸懊恼,怎的就亲上去了呢?书房重地,怎么会意乱情迷了呢?康熙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脸上神色晦暗莫名。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太子有阿玛,保清有额娘,很公平。

那小孩一听问到自己,有些紧张地拽住了容华的裙摆,栾辉安抚地拍了拍小孩,道,“回万岁爷,这是内阁大学士张英张大人家的二公子。”

端月和锦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娘娘最近越来越奇怪了,竟然敢带着皇子阿哥去产房附近,也不怕冲撞了。可她俩只是俩丫头,又说不上什么话,只好祈祷回家探亲的秦嬷嬷早起归位。

康熙朝当然也是有一个地球仪的,要不栾辉也不敢做,只是那个地球仪没什么重点,颜色也很单调。栾辉打算做个现代版地球仪,他就不信那么一大片蓝色吸引不了一个五岁小孩的好奇心。只要埋下一颗对海的好奇心种子就好,以后的,就顺其自然吧——毕竟他并不是专门来改变历史的不是?

——从战舰上下来的正是攻克澎湖那日,腹部受到枪击仍然屹立不倒的前锋。他在战后被紧急治疗,幸好福州恰好有西洋大夫,用了那些个洋药总算救回一条命。养了几个月,又生龙活虎起来。

那个前锋一见胤褆,立刻快走两步跪下磕头,口音甚重,好在神态很恭敬,“卑职蓝理叩见大阿哥!”

蓝理虽然没读过书,也并不很能听懂这个少年说的话,但对方的脸他还是记得的。——当初大阿哥第一次出现在福建水师时,自己的手下就在暗处指着这位爷告知自己,“将军好好记着这张脸吧,要不是大阿哥的手下去找了洋大夫,您那伤,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你叫蓝理?”胤褆示意鸣鸿上前扶起对方。然后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对这个前锋,胤褆倒是很有好感,也很敬佩,毕竟当初那种情形,任谁看了都要动容——这才是大清的巴图鲁!

蓝理由鸣鸿虚扶着起身,茫然地睁着眼睛,有些紧张地摇头又点头,“啊?啊,是是是,蓝理!”

胤褆皱了皱眉,原来是只会方言,听不懂官话么?那可惜这个人在仕途上怕是走不远了。不过,那份胆识和英勇倒是值得称赞。

“有空闲的船么?爷想出海,蓝理你送爷一程?”

蓝理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了,“是是是!”

蓝理弄来一艘不算太小的船,又带了两个比较伶俐的亲兵,一块儿送胤褆和鸣鸿出海。

胤褆的目的地是海上的一个孤岛,大概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孤岛很荒凉,基本没什么居民,只有少量的水兵在这里驻守,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见到胤褆只是颔首示意,并不胡乱上前,蓝理及两个小兵见了暗暗咋舌。

胤褆轻车熟路地往岛的另一侧走去,不一会儿,便看到几栋散落有致的茅草房。

胤褆径直走向外头有精兵把守的茅草屋——同时也是这里最大的茅草屋,吩咐蓝理在外头守着,便掀起布帘子走了进去。

屋里,邓荣祖正趴在桌子上蒙头画着什么。这天气虽然入了秋,还是有些热,屋里又闷,邓荣祖的头发也有些长,被汗水湿透后乱糟糟地蜷在颈边。不过好在一旁还站了个小厮,拿着一块棉布,专门给邓荣祖擦汗。

胤褆见状无声地笑了笑。

那小厮看见胤褆,虽然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见到守门的士兵对胤褆恭恭敬敬的模样,于是干脆地跪下了。

这时,邓荣祖的眉角又有汗珠要流下来,胤褆看到后皱了皱眉,从另一张矮几上拿起一块干净棉布,上前给邓荣祖擦干净。

大概是习惯,邓荣祖随口道了句谢,然后突然觉出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立刻讶然道:“大阿哥您怎么来了?”

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大阿哥刚刚好像给自己擦了汗,就算出国学习过,可从小养成的君臣意识还是根深蒂固,邓荣祖赶紧放下手里的笔就要跪下请罪。

“无碍,你坐着便可。”胤褆忙按住他,“弄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邓荣祖也不管失不失礼了,拉着胤褆就开始侃侃而谈,神态张扬骄傲而不刺眼,“试验过好几次了,基本没问题。就像大阿哥您想的那样,受到撞击才会爆炸,而且经过改良后,威力也变大了三到四倍,不同于水上龙王炮必须浮在海面上,这个可以埋在水里,更为隐蔽!”

——邓荣祖研究的正是后世在海战上极其重要的水雷。是胤褆看了他之前用来对付郑家军的木桶炮引发的灵感,邓荣祖结合了前明的经验和西洋的理论,经过近半年的试验,终于有了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