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国钟缓慢地应了一声。郑杨转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轻轻地阖上门。

她却只晓得笑着躲,得不到回答,他就变本加厉,她立即乐不可支地连说好几个知道了。半夜起床的周鸣慧,将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又悄悄将门合上,转身却再也睡不着了。

这个场合,奇怪的是郑达明没有发言。他捧着杯子,下巴挨着杯

郑达明急了:“怎么是我每天关着她了?你不也同意看紧点、怕她出什么意外么!”

静谧的屋子里散发淡淡的药水气味,郑杨捏着棉签,蘸了碘伏一点点抹在郑宋宋的膝盖上。她睡着了,梦里都还在抽噎,身上抹了药水的伤十分显眼。郑杨取下敷在她额头上的毛巾,往冷水里过一道,再放回去。这么热的天,在太阳下晒了七八个小时,只吃了半根糖葫芦和一瓶水,就算是没病的人也能生了病。

“我是说,这种事情你肯定要考虑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娶个不喜欢的人回家放着吧。你这样既对不起姜维,也对不起自己啊!”

女孩子不可置信地仰脖子瞪他:“林北,亏你还是校草!竟这么没教养!”

“我这是内伤,冰块治不好!”管和抹了一下嘴角,“你就让他俩说说话!俩孩子都这样了,你让他们说说话还不行么!”

“……你真残忍!”姜维问,“对郑宋宋说过这样残忍的话么?”他坦然和她对视。这大概就是大白天下的好处,他就是喜欢她,随你怎么想,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姜维见他波澜不惊,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早就考虑好了,迟早都要结婚,嫁给你也很好啊。”她妩媚地看着他,“重点是我那么喜欢你!”

郑达明偏着头看墙,半天才开口:“郑杨呢,干了坏事就躲起来了?”周鸣慧哭:“他哪里有脸再见你。”郑达明挥手:“这样最好!我也不想再见面。这么多年就当我犯傻买个教训,外人终究信不得!”

宋如笑着去关涂过白漆的栅栏门:“它哪里晓得知恩图报,白吃白喝捡便宜罢了。”灵活的门却被异物挡住,她蹲□捡起厚厚的信封,借着花圃里的灯光仔细瞧了瞧,问:“这是什么?”周鸣慧也好奇,凑过来说:“打开看看,是不是小孩子们落下的。”

姜维穿着皮草豹纹,在围观人群的诧异目光中干咳了两声,说:“大惊小怪,这种幼稚的地方也只有你才会来!”郑宋宋笑眯眯:“姐,你不在革命烈士园呆着,跑这种幼稚的地方来做什么呢姐?”姜维换了只手提着包:“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关你屁事。”

“那也不行!”管和捏着鼻子凑过去,“臭!”郑宋宋翻个白眼,盘腿在沙发上坐好,继续打游戏。管和不满意,同样是人,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吃完蛋糕喝奶茶,喝完奶茶嗑瓜子,嗑完瓜子打游戏,期间还不止一次奴役他这个大忙人端茶倒水递纸巾,每次当他想摆出长者的身份拒绝,就被郑杨劝一句:“你和她计较什么,事情都处理完了?”

他将她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含着,轻轻啃噬一遍,才将她软软的手心贴在脸颊,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里尽是愉悦,他说:“喜欢的不得了。”然后郑宋宋的脸就像烫熟的鸡蛋,她把脑袋埋着他的胸膛,左蹭又蹭就是不敢抬起来。他宠溺地笑着,由着她趴在身上,伸手有下没下地拍着她的背。

空着肚子一直等郑达亮轻轻松松把整盘新菜式扫进肚时,四岁的郑杨在那一刻才意识到,他和这个家的两个哥哥是不同的。郑老先生经常不在家,一回来就会抱着他夸:“我们郑家都是粗人,现在可算出了这么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小孩子哪里晓得文武之分,大人安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能说郑杨脑子空有天赋,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学,什么都学得好。

姜维的眉毛上挑:“郑杨迟早会结婚,你总这么缠着他,哪个女人受得了?”郑宋宋用纸揩着手里的水,懒洋洋地看着她:“这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结婚。”她被激怒:“我是要嫁给他的!”

管和捧着热茶过来时,郑杨已经回到办公室,听小李汇报布维多去年的人事纠纷。郑宋宋以前总认为他是天才,学什么都是第一名,现在看到这间不靠郑氏资助分毫的事务所,她才觉得每个熬在书房里的夜晚,他付出了很多精力,于是暗暗下决心,以后不在他看书的时候捣乱。

当看到郑宋宋毫不留情地抖了一大杯葡萄糖后,她香肠般厚实的双唇也跟着抖了两抖。为数不多的液体葡萄糖已经被运动健儿们用完,现在仅剩这么半袋子珍贵的营养品,这个郑宋宋竟然还敢一倒就是一大杯。“是不是嫉恨我不让你逃跑来着?”黄班导语重心长地说,“让你为集体做点事就这么难?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娃娃都像我的亲生孩子?当然这些娃娃中不包括你,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孩子?”

窗外寒风肆虐,窗内繁忙凌乱。这场为期大半个月的高度紧张工作状态,将于今天中午落下帷幕,一时间整理资料、端茶倒水、哀声长叹的声音此起彼伏。管和趴在桌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郑杨办公室的门,也不知道布维多集团的老总和他在谈些什么。

凡沙沙站在大风里笑靥如花,林北的大衣角被吹得泛起波浪状。她忽然想起郑杨以前出现在校园,也是这般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的成熟像有韵味的诗句,言传不出其中的美。郑宋宋的眼睛忽然湿了,她皱起眉揉了揉,嗔怨起飞扬在树林间的沙土。

她娓娓道来,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天使,郑杨大多时候都沉默,偶尔也会应她几句。宋如他们三个跟在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偷偷偷摸摸地笑,郑宋宋咬着巧克力走在最后一排,只觉得嘴里甜蜜柔滑的东西是涩的,很难吃,很难往下咽。郑达明还回头和她开玩笑:“你可以再慢一点,我们刚好能够甩掉你!”

小时候的郑宋宋没少被郑达明这样吼,每次到这个时候她:“要是喜欢,你也住进来吧。”汤琳琳呸了两声:“没病谁想住这里呀!”

边,她叫住儿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

郑杨握着筷子,抬头看着她说:“郑宋宋,你爸送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读书,不是让你穿衣打扮和男同学约会。”

郑杨笑了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那儿痒了。”

至于郑达明,用郑达亮的话来说,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商贾之家的老郑家居然出了一个生来对赚钱一窍不通的人物,用郑达亮的话来说,这叫做奇迹。郑宋宋就这个问题和她二伯争论过,她说二伯你说的对,我爸爸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六十年代的人怎么能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只有你这样的大人物才能产在这个时代,你才是个奇迹呀!

走两步,贴着她问:“怎么了?”

贴着他的胸膛,蹭啊蹭,抱着他的腰,扭啊扭。她红着一张脸,就是不说话。郑杨笑着抱她闪到大树底下,捧着红扑扑的脸蛋亲了好几口:“小赖皮!”

她勾着他的脖子,软趴趴地窝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