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从后面几辆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彼时已走至张均枼身后,老太太招呼道:“两位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快些随老身进去坐坐吧。”

她虽已收下了万贵妃的玉珏,认可了周太后的庇护,可那又如何,她张均枼这辈子终究是要为自己而活!

刘少卿又紧接着向爪哇国使臣翻译了一遍。

张均枼说罢,二人已步至一家香烛铺前,南絮止步,喃喃自语道:“到了。”

乜湄又走回头,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放在南絮手中,“好不容易出趟宫,你喜欢什么便买下来,可不能省,这妇人家用的胭脂水粉什么的,你得置办些,三年都过去了,你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牟斌缓步走去捡起,想起殷司仪适才之举,便不禁怦然心动,只可惜,玉笄碎了,再配不上那样如玉般无暇的女子了。

“没有,”刘娘子疑神疑鬼的,“娘娘,咱们怕是用错人了。”

“知道了,你速去唤西五间上回送驾的几位淑女。”

张均枼淡然,“她身上,有股曼陀罗的味道。”

“你小声点儿,这种事,在宫里头可是大忌。”

“冷宫?”张均枼亦随南絮一同布菜,低声道:“那姑姑这样进来,不怕我禀到宫正司?”

那都人这才敢稍稍抬眼,“太后……太后说不吃娘娘的任何东西,还说娘娘假仁假义,恐怕在粥里添了别的东西,叫奴婢……送回来。”

若四喜真的是万贵妃的人,那张淑女岂不是有危险,遭了,那药!

于是张均枼亦随在刘文泰身后走至药柜前,朱祐樘亦是随后,待刘文泰取来簿子,张均枼眉头更是紧皱。

四喜目中仍有几分隐晦之意,似乎她从前伺候的那位主子见不得人一般,难道她从前是在安喜宫伺候的!张均枼浅浅一笑,拉过她的手便将《诗经》放上,“小小年纪,又在宫里当过差,而今若能识字,日后出宫必能寻得个好婆家。”

言罢,万贵妃倏地推开朱见深,拂袖离去安喜宫,朱见深知万贵妃话里有话,又恐她此去对太后不利,便给身侧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即会意,微微躬身退下,朱见深见此亦阔步追去随万贵妃一同前往坤宁门。

“娘娘,”门外一个面容清秀的都人疾步走进,神色慌张,见了一地的瓷器碎片,不禁怔忡,愣了会儿才道:“皇上来了。”

“也只有对喜欢的人,我才会与她亲近些,”男子说话间又靠近了张均枼些许。

谈允贤直至亲眼见南絮离开才着手喂药,还不忘责怪,“你呀你,怎么好端端的病成这模样了,好在我今个来得及时,这么大的人了,竟也不知道吃药。”

“公子多虑了,”张均枼闻言微微怔忡,却稍加掩饰,“我平日里倒不曾与人结怨,想必也没有人要无缘无故的害我,我还有事,告辞,”说罢便转身抱起换下的衣物离去,徒留男子一脸的憾意。

张均枼听罢才有所察觉,亦有些费解,这胭脂是进宫那日尚服局赏赐的,一直搁在这里她可不曾动过,如今竟洒出了些。这味道,也当真是浓重,只是一时又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梁芳,”万贵妃唇角微扬,伸手轻轻拨弄丹蔻,云淡风轻的说道:“去小厨房把方才那锅粥端来!”

“是啊,说起来还是可惜了,凶手,太后娘娘那边儿已在查了,”燕绥迫不及待接上话,见巧颜倏然侧首瞪着她,终于住了嘴,怔怔的杵在一边。

张均枼见她们这副嘴脸,心下着实不悦,“只是问了些话。”

刘宫正闻后不免惊怕,额角渗出一丝汗迹,“奴婢不敢,奴婢实在是一时糊涂,对太后与皇后娘娘,并无轻视之意,求,”刘宫正稍稍抬眼,看了看周太后,“太后明察。”

朱祐樘自知刘宫正心附万氏,又常倚仗万氏之权,在宫中作威作福,心下实在厌弃,便不愿理睬,反而是打量着跪在殿中的女子单薄的背影,方要开口询问她为何跪着,便闻那女子冷冷说道:“太子殿下万福,民女如今是戴罪之身,不便给殿下行礼,望殿下恕罪。”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公子自重,”张均枼依旧垂首,脸色虽仍是镇定自若,心却已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小到大,除了六岁那年遭过血光之灾,倒还真没有如此领会过如此利刃。

有卉忽然埋头一声不吭的进来,引得左钰目光紧随,见她捧着铜盆出了门去,左钰终于藏不住心中的疑惑,贴附在张均枼身侧,低声问道:“姐姐,你说,这么晚了,周姐姐方才出去那么久,她是从何处回来的呀?”

“这么说,你是张家的三小姐,那你父亲可是张峦?”

张均枼泰然自若,望着巧颜急匆匆的背影淡然道:“你方才未免有些冲动了,她那一巴掌若是真下来了,只怕也不轻。”

淑尤猛然起身,拍案怒吼,“够了!”

“无趣,”淑尤听罢甩下香包,兀自朝门外走去。

彼时不远处缓缓驶来一乘青蓬不过去吧。”

“娴儿,”林氏忽然认真起来,“母亲有办法,可以让你当上太子妃。”

张静娴心头一震,凝着林氏,目中既是期待又是不信。

“昨儿那纳彩问名要的可是张峦的女儿,咱们张家只有你和张均枼适龄,若是她张均枼失了处子之身,再不能嫁入皇宫,主母定会把你过继给你二叔,到时候你这太子妃,可就是顺理成章了。”

“母亲的意思…”

屋外陡然一声响,林氏与张静娴惊得站起身来,林氏望着门外,回首来看了眼张静娴,这才快步走出去。

“母亲,我想吃桃子。”

林氏见是张灵姝,还未完全放下心,慈笑道:“傻孩子,这个节气哪儿来的桃子。”

“姝儿不傻,”张灵姝较起了真儿,“母亲才傻,”张静娴闻声亦拭了泪痕走出来,张灵姝一见她便捧腹大笑,“姐姐也傻,姐姐最傻了,都傻哭了。”

“乖姝儿,”林氏微微躬身,凝着她清澈的双眸,“告诉母亲,你方才听到什么了?”

张灵姝大笑:“桃子,母亲,姝儿闻到桃子的味道了,姝儿要吃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