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倏地撑着梳妆台站起身,背过她冷冷说道:“你们李朝,都是这样待人的吗?”

那都人一见南絮醒来,便急切说道:“太后与贵妃娘娘回宫了,皇后娘娘命姑姑即刻带几位淑女到坤宁门迎驾。”

左钰不解,“姐姐何出此言?”

左钰回首笑容满面,“姐姐,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扶乩之术?”

“张淑女?”

梁芳接过刀子,一脸悦色,方作势要剜下都人的眼睛,另一都人便端着木托疾步走进,“娘娘。”

“是。”

听得百户这样问,张均枼的目光紧随之落在刘文泰脸上,只见刘文泰皱眉,作出一副思虑的神色,“前两日咸阳宫那边儿派人来照着谈允贤开的方子取了几副药,当时微臣只是无意听到,也未细心听,只记得来取药的是个都人。”

“奴婢自打四年前进宫起便一直想识字,今儿见着南絮姑姑随手把书搁在偏殿了,便……”说话间四喜的声音愈发的低,“便偷偷拿来,想多认几个字。”

“陛下可知太后今儿个早上才命人过来通报臣妾?”万贵妃仍是满脸怒色,“她这不明摆着是在戏弄臣妾!”

“青天白日,你要将她杀了,旁人瞧去了要如何!”

张均枼见他如此,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小步,男子见状不禁展露笑颜,将手伸去欲要撩起张均枼的青丝,“头发上有东西,”岂料张均枼仍是躲避,“你这招还是留着糊弄那些小宫女吧。”

南絮回身看了看都人手中木托上的汤药,而后扶着张均枼坐起身,“奴婢应谈医师之命,为张淑女熬了汤药,良药虽苦口,却利于病体安康,张淑女趁热喝了,也好恢复身子。”

“我不打紧,只是你……”男子欲言又止,“对了,你为何会落水?”

左钰撅了撅嘴唇,“我是见果子都结到宫墙外头了,才想去摘的,碰巧那个长阳宫又冷清得很,我瞧着似乎都没人住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奴婢……”那都人心下愈发惊怕,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未及尔音言毕,巧颜身侧那老都人就已怒目圆睁,“好大的狗胆!竟直呼娘娘名讳!”

等不过一个时辰,燕绥便领着淑女们回了咸阳宫,也非只有淑女们见了她惊奇,彼时燕绥更是诧异,刘宫正竟没有弄死她,怎还让她活着回来了。

刘宫正未敢抬头,垂首颤颤巍巍的捡起状纸,看后竟吓得面色苍白,这状纸上写下的桩桩件件,可都足以叫她丢了性命,为了自保,她竟也将万贵妃供了出来,“这状纸是贵妃娘娘命人塞给奴婢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贵妃娘娘还吩咐奴婢,今日无论是严刑逼供还是屈打成招,定要叫张淑女认罪,也好在日落前将她送去大理寺公审定罪,奴婢方才也只是奉命行事,此事真的与奴婢毫无干系啊太后。”

突如其来一声叫唤打断了刘宫正将要出口的话,那声音稍显稚嫩,又有几分尖细,当是出自一个小太监之口,这小太监长得极为清秀,白白嫩嫩的煞是可爱。

彼时殿中并不非常嘈杂,却是熙熙攘攘的叫人心烦,淑尤依旧是泪眼婆娑,见了攸宁那安详的模样,已更甚至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落下。

张均枼攥紧手心,未敢看他,“我是此次入宫待选太子妃的淑女,只因深夜难眠,便在宫中随处走动,岂知无意间竟走到这儿来了,扰了公子清静,万望公子莫要怪罪。”

“姐姐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为姐姐分忧呢。”

那小姑娘笑靥如花,“我叫张均枼。”

张均枼闻之不禁冷噗,“人无完人,巧颜姐姐对我有所不满,我自不会多言,只是姐姐可莫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笔旧账未曾算清。”

攸宁吃了痛,一把推开淑尤,倏地站起身,喝道:“你干什么!”

“诶,张均枼,你看看攸宁,再看看我,你觉得,我们俩谁姿色更佳?”

“回娘娘,今儿是腊月初六,”刘娘子顿了顿,想是有些许惶恐,“是……待选太子妃的淑女们进宫的日子。”

张均枼几近崩溃,双臂抱膝蹲在长廊下。

“你怎么了?”

又是那无比温柔好听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他总是在她伤心无助的时候出现,那样突然,那样及时,又是那样的巧合。

张均枼扬首再见那张俊美的脸,本想一番质问,可终究她只是淑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是大明王朝未来的天子,她又岂可造次。

“我丢了一样东西,”张均枼说话间已站起身,朱佑樘见她满脸的泪痕,自觉的伸手过去想要拭去,却被她别过脸躲去,只好又收回手,“是什么?”

“是一支玉笄”,张均枼言语间略有疏离。

“很重要么?”

“是。”

朱佑樘会心一笑,“那我陪你一起找。”

“不必了,”张均枼终于抬眼与他相视,谈吐依旧冷淡,“或许那支玉笄,本就不该属于我。”

张均枼言毕当即离去,任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般落下,寒风拂过,只留下阵阵绞痛。

谈大哥,枼儿此生定不负你相思之苦,若负了,必定夫逝子亡,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