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只觉得轰的一下脑袋开始充血,鼻子也有点痒痒的,赶忙抽出手一把推开了卫军。但她回头摸了一把鼻子发现没有流血,又开始后悔——这手感,请允许她说句脏话,是真他娘的好啊!不仅不是想象中钢铁一样坚硬的触感,反而软软的滑滑的却又像钢铁一样孔武有力又弹性十足,让她碰到了就不想放开!

“我是想着,打蛇打七寸,我们只要给这些家庭一些威慑,让他们不敢肆无忌惮地因为重男轻女去虐待孩子或是不让孩子上学。有这个喘息的机会,有些孩子也许就有机会改变命运,再不济至少下一代不会重复这种受害者成为施虐者的悲剧,您认为呢?”

周琼自幼受全家疼爱,从没被谁碰过一指头,再说卫家的小妹卫凤,打小也是父母掌中的宝儿。她实在不能理解经常掌掴女儿的妈妈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实在无法想象再这么继续下去,杨芬芬会怎么样?

听到他们推院门的声音,一个30来岁的妇女走了出来,她一头短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裤子虽是带着补丁,但是洗的干干净净,边缘都泛白了。周琼赶忙说:“是小波妈嘛?我是他老师,来家里看看。”

周琼听到这句话,知道卫军又想多了,笑着拍了一下他,说:“好啦,不早啦!回去吧!”

周琼:……

周琼正式当老师以后,原来的赵老师被学生称为大赵老师,她被称为小赵老师。两位王老师,一位被称为男王老师,一位女王老师。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儿呢?这年龄性别职位一听清清楚楚。

“嫂子过来了,最后一点了,你先进屋坐。”赵妈招呼着贵兰大妈,又喊周琼:“梅子,剩下的我勾土就行了,你先进屋陪陪你大妈。”

*

“我……”卫军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在部队确实是他的梦想。

她带着这样的心思回了家,赵妈正在翻看卫军给她买的衣服,还有刚刚放下的糖果。“卫军这孩子真不错,红糖鸡蛋糕这明显就是给你嫂子准备的,有心啦。还有这衣服质量确实不错,不过这裙子露成这样怎么穿啊!”

周琼这下终于听明白了,神君这这这是在跟她表白?“那个,卫军哥,你是在跟我……相亲吗?”

卫军付完钱,和周琼原路返回二楼,路过之前那家店,方才一脸白眼的店员热情地招呼:“两位要不要看看别的款啊,不是我夸,隔壁的男款没有我这里好!”

改革开放以后,民营私营企业的大量涌现,加快了很多国企的灭亡之路。百货商场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到此时,二楼的已经整体出租给了个体户。

卫军忍了忍,但还是开口解释说:“我那时候比你现在大不了几岁,所有人都说她好看她优秀,这么好的姑娘选了我,我不是也很有面子嘛?何况我当时要当兵走了,不先圈个媳妇等回来打光棍嘛?”

贵兰大妈倒也不是非得让卫军立马结婚生娃,只要他愿意接触别人,走出门而不是自个儿伤心,那她心就放一半了,所以卫军这番话她是满意的,但是她这下又不知道怎么回赵妈了,干脆什么都不说,接着默默地哭。

周琼扭头走了,听到她爸骂了她哥一句:“孩子都快有了,还不开窍,梅子的脸那是晒得吗?那是羞的!”

周琼看到这里,悄悄背起打满框的猪草,从人群遛出来回家了。卫军都回来了,想来也没什么事儿了。就是不知道,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未婚妻就另嫁他人,这个情劫他该怎么历,这时候她该出手了吗?

杨贵兰听着到这里,也不哭了,也不闹了,站起来对着刘伟国就说:“钱你们是必须还的,要不然我就闹到县里去,上你们单位,去政府大门,看看你们这些吃公粮的人还有没有点天理。至于你们这闺女女婿,我可不敢认,我杨贵兰的儿女干不出这么厚脸皮没良心的事儿!”

周琼听完替杨学庆擦了把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知道随后他会不会后悔。

这个提议只得到了六成通过率,但还算是有效了。毕竟遏制了一部分想趁机投机倒把的人,这些人不同意是情理之中的。还有人担心因为这项举报的存在,会伤了重视教育的本意。但更多的人坚持,奖励必须和举报并存,不然就成了腐败的源头,另外,不能因为一项好的政策存在的弊端就弃之不用,这是因噎废食,就如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样,虽有导致贫富不均的可能性,与党共同富裕的宗旨相悖,但只要它本质上有利于人民,就得用。而且任何政策实施之初,都不是尽善尽美的,这一切都有待在实际中完善。

卫爸咳嗽一声,喊回了所有人的注意,提示会议进入本次最后一项。女王老师适时开口说:“就我在兴村教书这十几年来说,曾经对几个学生的无故辍学感到心痛难忍,其中有因为家里亲揭不开锅辍学的,有因为哥哥弟弟要上学,身为女孩子不得不让步的,甚至还有无端被打残打死辍学的。这里,因为贫穷辍学村里已经考虑到并且解决了,我在想,是不是后两种情况也解决一下,这样我们村的教育才能真的起来,我们的下一辈才有可能真的带领全村走向富裕。”

这句话说完,杨学庆的脸黑了又黑,全村重男轻女和打孩子最严重的就是他的自然村。明显,这是针对他来的,可是他却不能提出任何异议,方才他才提出了互相监督揭露的举措得罪了小人,如果他现在再提出拒绝监督重男轻女,那就是得罪了遵纪守法的大多数人,他也就不用再在这个村委混了。他开始后悔刚才冒失提出的举报措施,如果他刚才不说,现在就可以找借口否掉这一条,避免因此给自己大队评比造成扣分。但现在他却只能闭嘴。

杨学庆看出来这一点,别的大队也自然看明白这一点是针对他的,纷纷提出了这种情况也可以举报,而且一旦发现,就严重扣分。这一条很快通过,刚才不同意举报措施的大队成员觉得在这里掰回了一局,之后开始更加详细地讨论具体的扣分细则。

周琼看在眼里,骄傲在心里,每一步卫军都算到了,哪些人会持有什么样的意见,该怎么样应对,他写的清清楚楚,交代的明明白白。她打心眼里为他感到自豪,也为兴村无数个李小波和杨芬芬感到庆幸,他们有了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而这,是他和卫军共同为他们争取来的。

会议的一切如卫军所料进行,到最后周琼开始走神,她在想她该怎样给卫军写信报喜,这次会议的内容实施以后,她又该如何教育自己的学生?

会议结束以后,周琼几次动笔给卫军写信最后都被迫作废,想说的话太多,真到述诸笔端时却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怕纸短情长却又欲说还休。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只写了两句话:“我一切都好,家里也一切都好,事情也进展顺利,愿你诸事皆安。前不久山上的丁香花谢了,我用最后一支做了一对儿书签,随信附上其中一枚。只愿君心似我心。”写完把这页纸轻轻折好,连同做的书签一起放进信封,寄走了。

信寄出去前,周琼天天想着怎么写,寄出去后,却又开始担忧卫军能不能收到,收到了什么时候会回。这种患得患失的小女儿心态周琼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很难受,却又觉得心里很踏实。

在周琼焦灼地等待中,卫军的信姗姗来迟。他洋洋洒洒地用大白话写了大几页,却只表达了几个意思:看到嫩的信,俺知道嫩想俺了,嫩放心俺也想嫩了。嫩说事情进展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像俺这样……[此处省略一千字]……进展的,然后执行的好吗?李小波和杨芬芬有没有变得好一点,他们成绩提高了吗?看到嫩寄的书签,俺这儿是个“忄”字,不知道嫩那里是不是个“青”字呢?嫩的意思俺都懂,俺会一直一直记着这份情的。另外,俺休闲时也去山上摘了几朵格桑花,希望嫩能像喜欢俺一样喜欢他们……[嫩=你]

周琼用方言读着这封信,那可真是郎朗上口,顺口溜一样都能打个快板了。让她看完了一点都没有拆信时的激动,她是真没看出来,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卫军,写信时会这么地回归庄稼汉子本身……还有,她看不明白最后那句,什么叫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格桑花?

周琼很无语,收起满腹旖旎的心思回了信:好好好,啥都好,进展好,执行好,花也好,就是收到时候已经蔫了,什么时候俺能亲自见见就更好啦。

周琼:要糙一起糙,谁怕谁啊!让你败坏我谈情说爱的兴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