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这次谢华香学乖了,不敢再这么用力地往下砸,锄头轻轻挥起,看准了没有石头的地方再轻轻落地,一锄头下来,只浅浅地扒开了一层浮土,要命了,这么下去,这一小段河沟得挖到何年何月啊!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沈庭生走过去:“哪些是你的?”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