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要挖的沟段分配好后,王秀芬抢先占了唯一的一段有树荫的地方,谢华香因为一开始没经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剩下一段最不好挖的地方了,这儿不但没遮没挡,太阳晒得厉害,而且都是石块,比单纯的土地难挖得多了。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没想到这谢家的人如此重情义,居然还千里迢迢地亲自寻过来了,还长得这么白嫩水灵,老太太的心里疼惜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