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们微微屈膝,随即退出殿,只留下贴身侍女映春。

以往盈盈温软的双眸,如今变得这般冰冷,像另外一个人。

他侧目看见有很多身躯魁梧的男子向自己奔来,起码有几十余人,虽然那些人身着民间服饰,但身手却如大内高手一样矫健敏捷,迅疾如雷。

景嫣见他疑惑的目光扫向自己,不由慌张起来,似被人发觉了什么一般,很快垂下头,不敢抬眼看他。

卢太后正张口欲言,忽听一名婢女在外面大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婢边喊边跑向房间,忽然推开房门闯进室内……见婢女闯入进来,卢太后略显恼意,起身对她喊道:“谁让你进来的!”

赛敏半晌都没听见他说话,于是将头抬起,仅在那一瞬,与他四目相对……

话音刚落,抬头看见帘后站着一名男子。

杨欣悦浅露笑颜,“可惜花谢花易残,她再美也终会有凋零的一天。”

秦煜在画前站了许久,直至见他离去,景嫣才踏进昭阳。

他抬首看了她许久,才道:“娘娘已是皇上封的昭容,臣自然要向娘娘行礼。”

桌上摆了各色颜料,浓郁的芬芳溢满整个室内,许久后,杨欣悦放下画笔,向景嫣浅浅一笑,“妹妹,画好了。”

赛敏的嘴角扬起冷冷的笑,“太后娘娘寡居多年甚是寂寞,所以景昭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要行孝道,为她推荐男宠。”

陈子瑜略惊,半晌才道:“这是你所希望的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没有听出一丝丝的怒气或是埋怨。

景嫣想到这里不由担心起来,她不希望子瑜命丧黄泉,更不愿将他送给太后,因此就故作听不懂的模样,“太后娘娘说的是,陈公子确实不该经常出入琴秀。既然太后娘娘觉得此事会招来闲话,那明日景嫣便与圣上说,不再让陈公子入教琴。”

“原来如此。”她笑着凝视陈子瑜,对秦煜道:“这名男子琴艺如此超群,皇帝应该赏赐他。”

魏父随先帝共事多年,一起打爬滚打,及至先帝君临天下,建立绍国。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身边围绕的贵族公子不在少数,哪一个不是为博她一笑而煞费苦心,但现在却不能让一个乐师为我动心,杨欣悦自然有一种失败感。

景嫣站在窗前许久,静静地望着月色,却忽闻身后的秦煜唤着:“晴依,晴依……”

“娘娘进时圣上赐给您的婢女,晴芳。”

吕静侧头看向她,执意道:“去啊,怎么不去,我就不信那个景昭容真像殿下所说,是个妖女、媚姬。”

在场有嫔妃数人,众位大臣官僚,还有皇室贵族观赏这一幕,就在众目之下她却道:“臣妾不愿杀人。”

她微微屈膝,行礼道:“臣妾景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她怔怔看他,随他行至榻前,缓缓卧于床上……

她怔怔看着面前的男子,凝视他的双眸——眼中是悲是喜,是感伤是怀念?那种眼神景嫣始终揣摩不透。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他叹了一声,又道:“就算你不进,以圣上的脾也不会罢休。若是哪天他见到了你,或许会用尽手段将你争到他的身边,纳你为妃,到那时别说是我,甚至整个潘府都会遭殃。”

莲葵忙回道:“是,奴婢这就去找人把烛光点亮。”

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又不是出自内心,若说“不是”他下句又会问她是因为什么。

他心想也许是自己太过唐突,使面前的两个女子感到疑惑,便解释道:“一切我会慢慢讲给姑娘听,只要这位姑娘肯愿意相信在下。”

杨欣悦闻言,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那老娘就成全你,现在就把你给办了!先将你吃干抹净,再丢到河里喂鱼!”

赛敏站在那里滔滔不绝,景嫣却坐在石凳上发呆,虽然听见了她所说的话,不过渐渐地,沉溺在了陈子瑜的倾城一笑中。

景嫣柔声问道:“你是谁?难道你也是清云观的客人吗?”

景嫣冷哼一声,“没什么好看的。青楼非青楼,道观非道观,女子娼狂,男子秽,真是不堪入目!”渐渐地,语气变得刺耳难听。

杨欣悦淡然一笑,仅仅这一笑,就连景嫣这个女人看得都有些呆愣。

萱诚哭喊道:“我的脸都变成这样了,还怎么冷静啊!”

浓烟从萱诚的皮肤冒出,带有一阵嘶嘶声,使整个房内弥漫一股腐烂味道。

刚走进房门就见几名御医,还有忙忙碌碌的下人,有的煎药,有的诊脉,还有几人正在包扎伤口,很多人在房内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眼前一片忙碌景象。

正在这时,众兵身后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赛敏深知她话中之意,却并未言语,只等她接下句,“乔太尉官至一品,文韬武略,忠孝兼备,他若知道齐王对皇位蠢蠢欲动,谋害太子,必定会在圣上面前进言,以圣上的脾若是知道齐王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定不会轻饶了他。”

“是不是想起了潘将军?”秦赫语气生冷。

秦煜听罢,大怒道:“诸御医不是说晴依只是受了风寒吗,为何现在又告诉朕治不了了,难道你们连个风寒都无法治愈吗?”

一阵怒吼忽在耳边震响,使他霎间酒醒了大半,立即放开了萱诚的衣袖,忙对秦赫道:“圣卿一时糊涂冒犯了萱诚姑娘,请齐王殿下赎罪!”

吕静侧目看向她,冷冷地道:“怎么?难道你也想与我作对?”

……

秦煜哑然无声,心里感到一阵失落。他很明白苏晴依的话,她想自由,想离开皇这个大牢笼。

清风拂面,遍地留香,百卉斗芳艳,满地嫣红一片,舞姬们踏上残香,翩跹若蝶,茜红衣裙随风轻舞,好似一幅动人的美人图。

“我要把你这一身污秽洗干净,以免沾污了齐王殿下。”这些光面堂皇的话语竟显得如此威严,似在罚一名犯了错的侍婢。

忽然有个小内监向秦赫走来,恭敬地道:“齐王殿下,圣上传您过去。”

吕静命道:“赛敏,把那副翡翠耳环拿来。”

宁心原本是轩国皇帝封的采女,进时年仅十四岁,可悲的是她只见过皇帝一面,从未受过宠幸便因亡国押到绍国的浣衣院,那年她才十八岁,仅仅比昭惠年长一岁。

她抬眼看了看座上的绍国皇帝,只见他目光炯炯,峰眉浓厚,鼻梁高挺,黑袍上的金龙刺绣栩栩如生,那股轩昂气度展现众人眼前,尽显帝王威仪。

他未给回应,扬起马鞭抽向昭惠如雪的面颊……随着一声凄厉惨叫,纤弱的身躯狠狠摔倒在地,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听他道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倒让景嫣略显不悦,“陛下若是心疼,臣妾派人把她带回来就是了。”

他就这么不信自己,甚至将自己幽禁于此,受尽折磨,而他却丝毫无动于衷,不闻不问。

天家男子,当真无情。

景嫣暗暗地想着,已是粉泪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