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明白吗?”老人问道。

“这牡丹鱼可以冻,解冻至七成,口感最佳”老人喊了一句,“阿福,鱼片记得切薄一点,多放点姜汁儿”

“你怎么能肯定这座湖没有生命?”老人反问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走在已经很安静的街道上。

两人所在的桌子处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四周食客的声音仿佛还在飘着,落在地板上,几只流浪的野猫踩出的脚印,如水般轻拂。

“委吏?”

“以前是为了有意义才吃,现在是吃着才有意义。”

“年轻人要学会谦让!”老人理直气壮道,”所以还是我赢了。”

“不愧是画圆直至本心之人”

云澈平静回望着老人,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身体姿式都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老者眼光看不到的地方,被威压震慑地快要崩溃的身体正在和他强大的意志力做着激烈的对抗。

“这鬼天气”周大汉咒骂道,“叫上孩子们回去吧”

“一时的勇气,与不得不持续到永久的勇气,哪一边比较痛苦很明显吧。双脚没有踏在实地上的自己,连停下来的自由也没有。”云澈平静道,“长大是那不得不持续到永远的勇气,不要灰心,你想要学习,我可以教你”

云澈微微皱眉,青年的黑发被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垂在身后,身穿儒士服。

“恩恩,给村长爷爷周叔他们留点儿”子默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嘴角含糊道。

“我觉得你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儒。”

乌镇外的青山一片安静,云澈望着阳光下的天地,沉默不语,腰间系着的书袋在风里轻轻摆荡,却犹如就如滔天浪里的小舟。

“不错,天下儒修便如这天穹之上的繁星一样。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起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儒修几百年几千年的传承,我也数不清,但天上的每一刻星辰在我看来便是一名儒修。”

“博弈理论果然有趣”老人笑道,“如果在一个博弈中局中人都总共只有几个策略,或者有无限个策略,那博弈也会有不同的结果!”

“这道题目只需要你们说出自己的dáàn即可”大汉对着两人沉声说道,“至于你们谁是最后的赢家。则由老板来决定”

“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咱已经答对一道题目了,待会就去好好的吃上一顿”豆包一脸激动的说道。

良久夫子睁开双眼,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中年汉子走上前左手拿起金属球,右手拿着一颗米粒。大汉看着手中的米粒,再看看那两个孔洞,最后皱了皱眉头,摇摇头苦笑着走下台来。

“你们身上还有钱吗?额”云澈跺着脚拍了拍自己的嘴,“这么白痴的问题我还会问两遍,我身上还有几文钱,我们到那边的混沌摊上买两碗混沌,那个地方视野比较好,位置也高一点儿,我们去那儿边吃边看吧。”云澈指着人群的右边上方的一家混沌摊子说道,心里却是想到我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铜钱,还打算买几个大肉包子的

被人在后生晚辈面前戳了底,云老头儿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可转念一想,一个铜钱也是钱,那也少不得。便重新拉开架势道:“我说老范,你这可不对了,那一个两个的铜钱我可看不上眼,关键是做生意得讲究个诚信,今天你黑了我一个铜钱,下次那不得黑我两个铜钱,可不能让你坏了规矩,再说了,你看我这身边一大帮小子,一个铜钱还能买了糖葫芦解解馋”

云老头儿笑着一一回应着,周姓大汉确实回头对着几个少年指着街上几个穿着红罗绣裳的艳丽女子叮嘱道:“看到那边的几个女子了么?她们都是‘扎火囤’的,专门诓骗良家子弟,一旦有人上钩,便会有光棍儿跳出来讹诈。不少客商都中了这美人局的套儿,也难怪,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正说着,一个腰扎黑巾,形容猥亵的瘦子笑嘻嘻地凑了上去,却被几个女子娇嗔着推开。那人微微一笑,借势贴到一个藕色衣裙的妇人身后,再转身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绣着五彩鸳鸯的荷包,“那是一些专门干些剪人环佩荷包的勾当,不入流的小贼,你们可要小心着点儿。”

村子里日子过得苦,以往收成不好就拿盐菜和镇上的米铺换糙米,换一些荤油,山民们只要有盐吃就是一件大好事,哪里还会去挑捡,不过每年每天都吃自家腌制的盐笋蘑菇,是个人都没法子忍受,更别提少年们了,所以每次村子里糙米够大家伙儿吃的时候,都会到镇上用盐笋子换些鸡蛋回来,加上点野菜,煮一锅袖汤,大人小孩每人都喝点。

被雨水打湿了青衫,前襟后摆上的颜色有些深,人影没有回头,缓缓消失在了雨雾中。

轻轻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云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解下胸前挎着的包裹,拿出一卷书。

云澈正欲坐下,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棵树,很丑,很老,很怪。

云澈笑了。

从窝窝村到乌镇的大路之上只有一棵怪树,很老,很丑

歪脖子树----砍柴的和卖肉的。

树的名字就是砍柴的和卖肉的。

很怪的名字,很好记的名字。

有人在这棵树下喝过水,有人在这棵树下吃过饭,有人在这棵树下睡过觉,

有人在这棵树下躲过雨,却没有人在这棵树下看过书

砍柴的有柴火却饿死了,卖肉的有肉却冻死了。

有人说这是故事,有人说这是历史,有人说这是神话,有人说这是童话

无论是什么,总留下了脚印,有人来过,又有人来过,还是有人来过。

云澈坐了下来,斜靠在树上,

手上拿着《易》。

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了下来,照在地面上,印出一个又一个圆斑,闪烁个不停。

因为有风。

风在吹拂,所以树叶在摇晃,所以圆斑在晃动。

云澈轻轻伸出右手,接住了一个圆斑,或者说一个圆斑落在了云澈的手上。

云澈的手很小,圆斑很大,却刚好铺满了云澈的手掌。

亮亮的,有些刺眼。

就像镜子落在阳光下,微微反射着光芒。

暖暖的,有些温手。

就像火苗落在田野,微微散发着光辉。

圆斑的周围是阴影,阴影的周围还是阴影。

云澈的手在阴影中,或者说盖在阴影上。

因为圆斑是落在阴影上的。

云澈的手取代了圆斑,手心是太阳,手背是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