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大汉正弯着身子在肉挡之前洒水擦地,这须发浓密浑身古铜色肌肉的草莽大汉却是个喜爱干净的人物,每次收挡之前总要将肉挡周遭清洗一番。

池面漾起阵阵波纹,鱼儿也被惊得四处乱窜。

“什么!两刀换黑玉檀竹?!”这回轮到长眉老汉沉不住气了,长眉老汉抓住姬峘道:“你说的黑玉檀竹可是那在阳光下有光华闪动的黑竹……”

“你怎会知道我族秘术?他这绣花枕头又怎配我大费周章施予秘术?”

说着姬峘掏出‘指南匕’对了对方向,驾着巨瘤木人来到一旁的大石之前,墩身抱住大石,吼道:“哈!起!”那半埋在土里的岩石一下就被抱了起来。

“另有深意?那时那火龙之头已盯着他一口火就要出来了,他再有深意又能怎样,这么近距离一口火喷到山壁上他躲得再快也不可能不被溅射到……”

姬峘听了诧异道:“咦!它跟我来此的目的一样,莫非……这魔物也要造甲器?或者有人在控制这魔物……”

长眉老汉眯眼看着沉思中的姬峘,抚须道:“但问不妨,能否回答老朽自有主意。”

待两人来到篝火之前姬峘才看清,那巨石甲上的原是个高大健壮,肌肉结实的壮汉,短短的板寸头下是一张方方正正之脸,浓眉虎眼大鼻还有厚厚的嘴唇以及那宽厚结实的下巴,这身着黄色劲装的大汉,一看就是憨厚老实之人;而那紧随其后的青铜巨猿上之人却让姬峘颇为意外,竟是个头戴玉冠,身着锦袍,摇着扇子的翩翩公子,那细眉下的凤眼正倨傲的看着姬峘。

长眉老汉抚须道:“老朽也在想,这巨狼栩栩如生,连老朽也看不出是由何所种物料所造,但凡能造此受魂之物,可见其主人机工木机之术以及工甲之术已经到达了一定境界,但依老朽对简矮子所了解,他是决然造不出此物的,就算他能使用工甲之术塑其形,但此狼形神俱备,一招一式暗含玄机,只有木机术的启魂授魂之法才能达到如此境界,除非……”

姬峘心道:‘要是这老汉与简大胡子吵起架来那岂不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嘴上忙说:“非是小子不愿透露简老头行踪,我也不知道简老头现在身在何处,自大半年前简老头答应传我木甲之法便时常不在家,偶尔回来几天也是匆匆指点一番便甩袖而走。”

姬峘的一系列动作让‘苏柔’一呆,以为自己把姬峘救活了,正要高兴,忽见姬峘正呆呆地瞧着自己,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不但自己除下红纱现形了,还…还…脸刷的一红,‘苏柔’不敢再往下想,当她再回神感到自己所处的状态时,惊得“咕噫!”的一声,全身一硬,僵硬的站起身来,戴起头上红纱,一言不发的骑到云狐身上。

不一会,姬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两面刻着字的方签,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着,放上苏柔伸出来的手中,道:

“唔…这当中有个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特别是诸如简老头和苏老太此等顽固之人!怎么办好呢?”

“诶?你这黑心的独眼屠户,我正找你呢,上周你卖的隔夜野猪肉害得小爷连泄三日,你说你怎么赔我?”

“于是我又思考着,既然在大裂谷里能找到如此上品鬼藤,那何不再探一次?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一看天色,掐指一算,已是日铺的申时,两个时辰能赶到大裂谷,当日正是入春三分之日,人定之时雾气即会被山谷之风吹散。于是,小爷,咳咳,嗯,我便翻过那个山坡,一路小跑来到当初发现鬼藤的落脚之地,此处正好是大裂谷狭窄的地方,能隐约看到对面白色雾气中稀疏的树林。”

说着,便将这棵可怜的树扛在肩上,大踏步的往东南方向跑去。

闷雷“隆隆”之声自半空不时响起。

那独眼大汉听得一头雾水,看到姬峘手中那一甩一甩的山羊,才反应过来:“你这臭小子,竟拐过弯来调戏老子…”

“是调侃!咱明儿再去调戏你那相好吧,哈哈!”说着便快步跑到那厨房中,生火做饭去了。

据独眼屠户所言,那只大熊便是出现在离落石盆地不远处的一座石山之后,山林间有一处溪流空地,只是一路上山石林地却是地形复杂,一般人可是不会费这好大劲跑来这地方。

树荫之下,树影之间,一台镶着黑色半透明外甲的甲人正穿梭林间,这甲人背着一把木柄巨石斧竟然还如此身法灵活,时跳、时跃、时纵……

“停下!停下!往东拐拐!”那甲人肩上的独眼大汉竖起他那大鼻子嗅了嗅,忙出声停住甲人的脚步,“你跑得如此之快,若是嗅不到气味怎么办?慢些慢些!”

姬峘的声音从那木甲人口中传出来:“你的鼻子可真是比狗还灵…”

“那是,若不是靠老子这鼻子,又怎能在这山林之中如此准确地找到猎物呢?你这臭小子,明知道老子大字不识,却画一地图,还刻意标上字样,若不是老子家里的婆娘指点再加上那只獐子之味,那天你让老子上哪儿找你去?”

姬峘正待说话,只听那独眼大汉忽然低声道:“快藏到这石头之后。”

姬峘忙驾着这黑色木甲人闪到灌木之中,大石之后。

只听前方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那黑色木甲人探头一看,只见两只小熊正嬉闹着边爬边闹,后方一头黑色大熊不时发出低沉的声音催促着它们。

等它们消失在东边的密林之中,姬峘才出声道:“那便是你那相好?那可是有夫之妇呀,连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

独眼大汉“绑!”一声拍了一下那木甲人的头部,道:“臭小子,不是这只,这只是一头小母熊,还不到一丈之高呢!”

姬峘笑道:“也是,虽说你是痴迷猎物,却从不杀母熊老熊小熊,倒是有怜香惜玉尊老爱幼的君子之风,比之那些熟读经书之辈要来得实在…”

那大汉不知他这说的这一串一串的是什么,只得应道:“老熊肉质地不好,母熊杀了以后吃什么?小熊毫无价值,等养肥了再宰不迟…”

说话间,姬峘已驾着木甲人起身跟随那母熊往东走去,只见那母熊与小熊在一处茂密灌木丛中往里一钻,便失去了身影,姬峘驾着这三丈有余四丈不足的木甲巨人,也不好尾随钻入那低矮的灌木林中,正待踌躇,只听左方隐隐传来嬉水之声。

独眼大汉喜道:“定是在那池水之中!我道为何来到这附近怎的失去了它的气味,来,放我下来,待我去查探查探。”

黑色木甲人闻声将身躯低了下来,那独眼大汉正要跳下,一只大手却伸过来将他连背后铁胎长弓拎起,在半空中抖了抖,晃得那大猎刀碰在长弓之上一阵“哐当”作响,半晌才将他放到地上。

那大汉想骂却怕惊动了林中之物,憋得双眼微凸,古铜色的脸上也是泛起晕红,待落地之后,瞪了一眼背后的这木甲人,便往左方的林中走去。

这群山环绕的谷底,却是有这一处幽深水潭,潭水之侧是嶙峋的山石,一条小瀑布自山上流下,潭水由浅入深,水中不时有鱼影划过。

只见水面一暗,一只粗大的棕黑毛掌斜拍在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几条大鱼被拍到潭边石地之上,兀自跳动不已。

“这只熊怎的长的如此怪异?虽然有肢有掌有头有尾,可背上那坚硬的鳞甲头上那硬物又是怎么回事?小爷从未见过头长硬瘤背生鳞甲的熊……”

姬峘从独眼大汉所隐的山腰草间伸出头来,问道。

那大汉盯着水中那巨熊,道:“老子猎兽无数,也从未见过这等异样之熊,但此物动作习性与通常人熊无异,想是自娘胎里便是一怪胎…且不管它叫谁名甚,最终还不是成为老子锅中之肉肚中之物?哈…嘿嘿!”

姬峘也点头道:“此等怪物活在世间必是屡遭群熊所耻,心中凄然…等等,莫非方才那头小母熊是它强掳而来?竟连大哥的相好也敢抢,说不得,小爷定要将他制服,剖心挖肚,皮甲熊胆归我,其余部分连同它妻儿便归你罢……”

独眼大汉扶了一下左眼的黑布,道:“不错,竟敢…呃!你这…”

独眼大汉正想斥骂,却见姬峘已缩入草丛之中,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潭中怪熊还在虎着熊腰捕鱼,却不知它的身上之物连同洞中妻儿已被身后两人整齐瓜分完毕……

太阳微微斜照,照在那瀑布之旁水汽之上,一条彩虹忽隐忽现,那怪熊见岸边石砾之地上那一片跳动的鱼群,呆了一下,正要往岸上涉水而去,却见一条八尺鱼影从旁缓缓游过,极尽风骚诱人,遂见猎心喜,“嗷~”的一声大叫,扑将上去。这大鱼虽大,却如泥鳅般滑腻异常,每次眼看就要拍中,却被它险险躲过,不一会便被引入山石边上瀑布旁水深之处,潭水没过肩胛,这怪熊好似不抓到这八尺鱼影誓不罢休,“嗷嗷”连叫连连拍起朵朵大片的水花。

一尾大汉忽的从水中跃起,拿起山石边上那亮晃晃的大猎刀,往石壁上赤脚一蹬,提刀跃起就往怪熊颈边砍去。

那怪熊见好端端的一条大鱼竟变作这半月前的冤家,还未反应过来,见斜上刀光掠至,只来得及将头一偏,爪子一拍。

“铛!”一声火星四溅,这独眼大汉也是功夫了得,见一击中头弹刀而回,腹肌一缩,躲过熊掌,光脚踩在怪熊的肩膀上一蹬,又跃到石壁之上。

那大熊头上吃了一刀,仅是晃了一晃头,遂暴怒而起,双爪上白光一露,竟伸出森森白爪,“嗷嗷”大叫着往石壁上的那古铜色赤条条的大汉光溜溜的股部爪来。

一缕刺眼的阳光自怪熊头顶照下来,照的怪熊的小眼一眯,忙用大爪一档,只觉头上似有巨物跳下……

阳光下,一台黑色木甲从山腰跳下,半透明的外甲之下黑肌隐然可见,甚是诡异。

姬峘驾着透木甲人跳到怪熊之头上空,伸出两只手附在熊头之上,想要趁空中转身之势要将它的头拧下来,谁知那熊头却仅是熊喙一偏,拧之不动。

姬峘见熊头如此坚韧,又心生一计,驾着透木甲人落入水中,用力将怪熊双臂反剪,双脚缠住巨熊水下双脚,对石壁上的大汉叫道:“快!将它的头剁下来!”

怪熊一阵狂乱地挣扎,身后的透木甲人也是被晃得溅起阵阵水花,爬到半山壁的独眼大汉闻言回身从山上跳下,抡起五尺大猎刀往怪熊的颈部就是一刀,那狂暴乱晃的熊头却是将大刀撞得刀势一偏,砍到巨熊肩上,青汁直溅,大汉见这一刀砍得浅了,跃回山壁上,跳起正要再来一刀。

却听林边传来一声娇喝:“刀下留熊!”一个巨影掠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