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宋清欢眸光大亮,心头微微舒一口气。

沈初寒拉着宋清欢在暖榻上坐下,弯腰往火盆里添了几块银丝炭,又用铁钳拨弄了一会,见火势渐渐上来,方放下铁钳看回宋清欢,语声温润,“大晚上的,阿绾怎的过来了?”

苏娆,别来无恙!

只是,到底顾念着此时是在水里,最终,沈初寒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唇。

沈初寒跟在她身后上了岸,嘴角一抹笑意倏忽而过。

原本笃定的心忽然有些动摇。

宋清欢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可那狐疑的眸光,分明是在怀疑她同沈相之间有什么猫腻。

她赶紧穿好衣衫,拉开门走了出去。

略略一顿,说回正题,“不知今天三皇子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宋清漪眉宇间攀上一抹怒意,只是碍于在场人太多,不好发火,只得垂了眼睫,掩下眸中的烦躁之意。

重锦道,“明日奴婢让人去瑶华宫接流月和沉星,这一个月之内,奴婢会另派人去伺候殿下。”

刚要抽身,却已轮到她。

他盯着宋清欢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似有浅笑闪过,眼中墨意流光。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宋清漪还是没有影。

宋清漪没有出声,将手一落,阴测测地睨她们一眼,眼中黑雾翻涌。

他抬头,看着头顶出现的那把油伞,涂了桐油的伞面绘青竹一枝,风姿清然。目光下移,落在执伞的那截玉白手腕上。那皓腕欺霜赛雪,腕上带的一支白玉镯都失了颜色。

宫泠呼吸一紧,竟生出几分招架不住的仓皇感来,慌忙垂了眼帘,朝来人微微一福。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前世一个“故人”。

有淡而冷的声音随风飘来,“我与四皇姐本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再来惹我。否则,你定会后悔今日之举。”

宋暄“哈哈”一笑,放下茶盏,“放心放心,知道这丫头是欢儿的贴身侍女,皇兄怎么会夺人所好呢?”

如果自己不管不顾那些告诫,如果自己能早些来找她,这些年,她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么累?

她指尖一颤,凝神屏气,不敢多想。

慕白谢过,抬头看向宋清欢。他的眼底,有暗色流动,“殿下可能不识得慕白,卑职是沈相身边的侍卫。”

夜色寂寂,方才沉星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凝固的气氛在这一瞬间蓦地被打破。

沉星跟着跳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我好像听到了前头的打斗声。”

聿帝正色,放下手中酒盏,朝沈初寒望去,“沈相请讲。”他与沈相早已单独谈过联姻一事,此时说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另外,便是探探他与凉帝中意的和亲人选罢了。

“哦?”聿帝眉头一挑,显出几抹欣喜来,“是什么?”

宋暄心中疑窦重重,但也不想同沈初寒再扯上什么关系,冲宋清欢点点头,示意她先行。

御花园中花草树木葱郁茂盛,此处又有高大的芭蕉叶遮蔽,聿帝自然没有注意到望梅园中的异样。

“不用了。”宋清欢懒懒回眸。

聿帝抬了头,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重锦来了。”

宫泠见宋清欢并无多少喜色,知她性情凉薄,便不敢多说,只道,“殿下方才说只学一首曲子即可,不知殿下想学哪首曲子?”

这便是……这便是舞阳帝姬?

此次聿帝生辰,广宴四方宾客,除了凉国,昭宸两国亦派了使臣前来。这其中,尤以宸国使臣身份最尊。

宫装曳地,划出一抹弧度,裙摆处银线勾勒出的玉簪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刺得宋清羽眼眸一痛。她慌忙眯眼,再睁眼时,却已望不见宋清欢的身影。宋清羽心中恨恨,又有些惊魂不定,用力握了握拳头,扭头对着宫女恶狠狠吩咐,“回宫!”

“回殿下的话。”小太监行礼应是,“沈相今日刚到建安,皇上命奴才请沈相入宫一叙。”

宸帝心中猛地一跳,似有什么记忆浮上。

他强抑住砰砰乱跳的心,目光顺着雪白的手臂上移,先是玉白的香肩,布满触目惊心的梅花印,再往上,小巧精致的下颌,再往上……

眸光落在那熟悉的眉眼上,脑中轰然一炸。

躺在榻上之人,怎么会是妍儿?!

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宸帝的心底一股彻骨寒意涌上。怎么会……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捧住头,感觉头都要炸裂开来,所有的记忆仿佛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除夕宴,他饮了不少酒,娆儿搀扶他至此,他想来看看妍儿,殿外无人看守,迷迷糊糊进了内殿,恍惚间似看到了阿锦……

再后面,便是激烈至极的翻云覆雨。

他以为……他以为阿锦回来了,阿锦回来看他了,阿锦昨夜是前所未有的热情,阿锦,阿锦……

痛苦的回忆间,突然听得榻上女子“叮咛”一声。

宸帝吓了一跳,阴沉着目光望去,见女子面上仍残留着欢爱后的潮红,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愈发慌了手脚。

心中的慌乱和内疚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他居然……他居然同自己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时,殿外似有喧哗声远远传来。宸帝骇了一大跳,慌忙放目远望而去,却见蜿蜒的火把渐近,愈加慌了神。

不行,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和苏妍之事!否则此事传开,叫他的脸面何存?叫整个皇族的颜面何存?

这……这可是**啊!

心中痛心疾首,无比自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眸中恢复冷冽。

妍儿这里暂且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赶紧离开翠微宫。

他赶忙起身下榻,悄无声息地将揉作一团的衣衫从地上捡起穿上,稍稍整了整仪容,蹑手蹑脚朝殿外走去。

还未踏出内殿,便听得外殿有推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