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看着我,他身后的狱警也定定看着我。

我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斩断自己更强大的羽翼,如果他不辞职,沈烛尘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足可以镇压住所有人,为他商场开辟蹊径,为他自己竖起更大的保护屏障。

他闷笑出来,抖了抖报纸翻了一页,“我肚子里可装不下你,这么不安分,天天闹得翻江倒海,我还有命活吗。”

我之所以说它是白日梦,因为它连最接近现实的美梦都算不得,它不但不会实现,而且可笑得令人发指。

停在门口的一辆银色奔驰闪了闪车灯,驾驶位走下一个中年司机将车门打开,眼看两个人就要上车离去,洪芬顾不得任何颜面一把扯住郭泽路,“老郭,你不给我解释我能接受,你和这个女人我也可以不管,我听话,我认命,我什么都不再插手,我就想问你停了我的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保姆一早就告诉我,让我收拾东西离开公寓?你让我们母女去哪里住?”

这样的天价引发了全场惊呼,所有人都将紧盯我的目光转移到男人脸上。

严汝筠早就知道上面无法取舍,他是纳税大户,耀辉也不逊色,他刚刚弃官从商,官职卸任得还不利落,而耀辉的薛老板本身就是这一行的常青树,人脉四通八达,上级如果把橄榄枝交给他,很明显会遭人非议纽带关系,而薛老板的面子也被砸得太彻底,但不给逼急了严汝筠更休想好过,刘志话里有话,看着他长起来的老同志,对他的心机城府心知肚明,也在提点他不要大兴风浪。

郭泽路反应了很久才不可思议看向绵羊一般的洪芬,她朝他摇头,眼睛里噙着浓浓的泪光,嘟囔着我没有,不是我。

这一夜我被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他停下来,我睡得昏昏沉沉又感觉自己的腿被分开,一股刺痛穿透身体,很快开始剧烈颠簸起来,记忆中凌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月亮渐渐沉没,他才意犹未尽从我背上翻下去。

严汝筠放下茶杯嗯了声,“如果是他,铮舟接待足够。”

我完全止不住自己开心的笑容,“我来看看你呀,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五爷倒了,曾经娇纵不可一世的柳小姐谁还会记得呢,连一个探监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太凄惨了吗。”

我觉得自己被与世隔绝了,在这间偌大的病房过着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日子,虽然被保护得很好,可我不踏实,心里总是毛毛躁躁,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柳小姐在林妈开口之前跳着脚打断她,“你血口喷人,这么多年我没有亏待过你,你不要不给你自己留活路。”

他忽然喊她名字,而她已经近乎饥渴的吻到了他脖子和胸口,他打破了她毫无理智的意乱情迷。

她有些惆怅,“我和我先生不是原配,我是他第三任续弦,他之前的两位夫人都很会左右逢源,在圈子里有很大名气,在她们的阴影下,我做得多好也不够,干脆面子都懒得维持。我这个人的性格很不讨喜,太太圈又都喜欢攀比奉承,一来二去她们也不待见我。”

他一愣,问我什么意思,是不是出事了。

我问他有什么。

五爷思付片刻叫男人跟随他进书房,他们走进去后关上门,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我看着地面投映出的自己窄窄瘦瘦的人影,隐约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严先生想要干爹的账薄?”

司机蹙眉说如果不是受了伤,没道理这么痛。

男人下三滥的太多了,得了身子还要卷跑钱,吃亏的姐妹儿那么多,我是疯了才会上当。

这样出乎意料的场景令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张开嘴沙哑喊了声温姐,她根本不理我,仍旧固执着把针筒内最后一丝液体射入,我恍惚几秒如梦初醒,她在吸毒!

他说着话打开冰柜取出一瓶冰镇白兰地,他没有拿回包房,而是直接用工具撬开瓶盖喝了口,那样烈的酒他喝下去没有一点动容,我看着都觉得喉咙辛辣呛得难受。

坠落在肮脏的泥土中,连尸骨都没有。

保姆没想到一向把艳艳视若珍宝的五爷今晚这么薄情,不松口过去看她,站在门口有些失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圆下去。

严汝筠根本不理他,任由吴老板像一只疯狗在原地抻着脖子叫唤,他十分优雅打了个响指叫来不远处的侍者,从盘子内端起一杯酒,慢悠悠喝了口。

他修长的手指竖在薄唇,一脸沉思,正盯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街景,车开得飞快,以致于每一处景物都没有来得及清晰,便倒退在模糊的视线里。

男人怒了,再次抬脚要踢下,“妈的,你敢咒老子?女儿也是我的种,借你肚子生出来而已,我想怎样就怎样!”

五爷叼着烟卷没吭声,一脸凝重琢磨是收拾这蛇头还是不理会,他在自己把持了小半辈子的地盘上当然不愿意妥协,可办得漂亮也不是易事,毕竟对方来头不小。

她当初有多得意,我上位之后就有多失意,她平时也不留口德,所有很多外围都在背后落井下石挖苦她活该,我不想和她碰见,转身要走,她丢掉手里的口红朝我喊了嗓子,“哪儿去啊?都到了还不进来,给我看脸色啊?”

所以当这辆车如此张扬出现在众人视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吉普车速度之快像是要冲入这扇玻璃门,将所有人轧得粉碎。

车到达台阶下猛然停住,我透过深色玻璃仔细凝视,根本看不出里面人是谁,车身被防弹装置罩住,显得神秘又高贵。

一名女人问白衣太太在东莞谁会开着公车这样招摇过市。白衣太太反问就不能是出公差吗。女人质疑哪位大人物自己一个人出公差,没有武警护卫,出了问题谁担待?

驾驶位在这时缓缓摇下车窗,蓦地露出沈烛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

秦彪一案满城风雨,沈烛尘为此高升也是人尽皆知,这里每个女人都认识他,立刻收敛对我刚才的嚣张和嘲讽,甚至连这辆车出现后的猜忌都荡然无存,笑着和他打招呼,白衣太太甚至将自己丈夫一起介绍,问沈厅长什么时候方便赏脸吃杯茶。

沈烛尘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将目光落在我脸上,他问我都好了吗。我点头,他笑着欠身推开车门,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我送你。”

我没有动,我现在身份很醒目,就这样不明不白上了他的车,谣言传得难听,既让严汝筠难堪,也连累了他。

他见我置若罔闻,索性从车上走下直奔我而来,他刚握住我的手,就发现我手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惊讶看了看天,“你从北极来吗。”

我辩解说我一直在这儿,他闷笑出来,“那为什么这样冷。”

我余光看到那些夫人盯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惊诧不已,想要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他反而握得更紧,告诉我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