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哭得红肿的眼睛忽然溢出一丝仇恨的光,“柳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坏事不能做尽,五爷这样的人还会畏惧天道无常,何况是您。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在您争宠的路上赔了性命,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她甚至做过占有他的梦,醒来时她羞愤又痛苦,她秦娆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偏爱上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男人。

“因为我既没有太太的尊贵,也没有小姐的家世。”

她曾经有多痴迷依恋这个男人,在那场风波后就有多失望和痛恨。

他濡湿的唇角还粘着我头发,他问我饿吗。

五爷沉着一张脸眯了眯眼,语气严肃冷淡,“上家是他联络的吗。”

我问他有事吗。

警车在行驶的路上,最初我只觉得双腿发软,后来发展到手臂也没了知觉,全部软成一滩水,眼前时而发黑,时而闪过彩光,仿佛出现了幻觉。

只是前者真实存在,后者来自于我的直觉。

我蹲在地上给五爷系皮带,他在我头手滑摔了碗。

服务生又换上来一壶新茶,弯腰鞠躬不断致歉,说这壶名茶是老板的赔罪,希望三位不要见怪。

男人嘟囔了两句不再吭声,一百多名公关和按摩小妹低着头朝前走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吸引许多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不少车也停止行驶,透过车窗兴致勃勃拍照,车门被警察关上,一切喧嚣都止息,霓虹灯照在我脸上,反射在深色的玻璃,窗外是流光溢彩,车内我的轮廓却很模糊。

五爷抻了一会儿被柳小姐哭声磨得有点心软,他主动站起来拉住她的手,柳小姐欲擒故纵挣扎了两下,大声说我还不如走了得了,还能让五爷惦记我,省得看着膈应。

我看了眼被人群湮没的五爷,他此时和那个蒋公子正说话,艳艳就在旁边站着,完全没有顾上这边的风波。

司机看了眼时间有点为难,“严先生,送任小姐回去再到红灯区,恐怕要后半夜了,是不是太晚了。”

不过这群外围里我就服气她,大部分都是卖弄美色上位,只有乔倩,她长了脑子。

五爷正搂着我浓情蜜意,根本没往心里搁,“你掂量着办,一个地痞,看你心情收拾,你现在混得这么开,还怕担这么一条臭虫的贱命。”

我一边将乳霜涂抹在颧骨一边对她说,“柳小姐现在依然年轻,才能在干爹身边盛宠不衰。”

男人把牙签吐在地上,抬脚踹趴在地上快死了的小姐,“别堵心老子,滚!”

我接过温热的瓷碗,捧在手心盯着看,“想要给他生养孩子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会看上我。”

保姆在身后收拾床铺,她随口宽慰我,“即使再多,先生现在最在乎的不还是您吗,男人的心啊有时候琢磨不清的,看不看得上和什么都没有关系,就是一个缘分,缘分到了,天壤之别也一样会走到一起,缘分没到天作之合也要经受曲曲折折。”

我盯着碗口漂浮的葱花儿,笑了笑没说话。

严汝筠直到第四天也没有出现,宋铮舟给我办出院手续时手机落在病房,其中一个号码打了很多次,我接通没来得及张口,那边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急促喊了声舟哥,“五爷倒了,码头三天三夜激战死了很多人,那批货被条子收缴,现在还没有结束。”

我瞪大眼睛怔住,长久没有出声,男人试探着又喊了两句,宋铮舟推开门看到我愣神的一幕,他走进来夺过手机,等到他把这通电话挂断我仍然还在愣着。

“任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五爷倒了。

花花世界东莞,大流氓头子秦彪,竟然倒了。

他这样不可一世掌控了整个省内黑帮的人物,倒得如此干脆。

我抬起头望着宋铮舟,眼睛里是深深的惊诧,他知道我在愕然什么,他笑着说,“任小姐以为扳倒这样一个大毒枭很容易吗?围剿的警察在新湖码头豁出命,死了一批又一批,从把您救出来的第二天早晨开始,码头的枪声就没有停止过,五爷这种亡命徒一旦背水一战,所有冲上去的人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我呆滞的眼睛在他脸上定格住,眨也不眨,“严先生在码头吗?他受到牵连了吗?”

宋铮舟笑得意味深长,“筠哥怎么会受牵连,他在码头处理后面的事务,我也要过去汇合,任小姐需要司机送您离开吗?”

我并没有听进去他之后的每个字,我所有心思都在严汝筠身上,我不相信这样的激战他会平安脱身,他是五爷的义子,五爷倒了条子的目标一定是他。

也许他受伤了,也许…不然宋铮舟不会连我都顾不上就要匆忙离开。

章晋开车到医院接宋铮舟赶去码头,我借口上厕所甩掉了两名看护我的保镖,我跑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去新湖码头,司机按掉空车的灯牌听见我去码头,他立刻反悔说不拉,让我下去坐别的车,我不肯下,威胁他不开就投诉,他叫苦不迭拍大腿哀求我,“小姐,那片地界现在正乱,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方圆几里地都拉上了警戒线,谁都进不去,再说这几天黑帮和警察交锋就没停过,这不是自己找枪子儿崩吗。”

我说我男人在码头,我得去看看他活着吗。

司机愣了下,“你男人是黑帮的还是警察?”

我说不是警察。

他倒吸口冷气,眼睛在我身上搜寻了几秒,不知道找什么,他嘟囔了句真倒霉,早知道不停了。

车开出一半他劝我赶紧换个男人,连黑帮头子都倒了,手底下人能得着好吗,他从后视镜看着我苍白焦急的脸,“这么俊的姑娘,还愁找不到正经男人过日子吗。那些混社会的都不是好东西,平时坑蒙拐骗欺男霸女,早晚都要完的。”

我胸腔积了一口气,他每个字都让我心烦意乱,我死死握着拳头朝他大喊闭嘴,司机被我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他慌忙点头,一声不吭把车开得飞快。

此时的秦彪已经穷途末路,他满身血污藏在一处破旧仓库里,周围只还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几个手下。

他们蓬头垢面跌坐在地上,每个人都受了伤,脸上的灰烬后隐藏着死灰般无边无际的绝望。

外面的枪声还在响,一声比一声逼近,几乎就在仓库外面的位置,不将他们逼出去誓不罢休。

炮火声惊动了海面啼飞的鸥鸟,一缕缕黑烟腾空而起,弥漫在整个码头。

秦彪捂着耳朵,他不想听,可那些声音偏偏无孔不入钻进他耳朵里,撕扯着他一生显赫的骄傲。

阿康扒着门缝看了一眼,他回头龇牙咧嘴说,“五爷,我看到沈局长了。”

秦彪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仓皇,“他和谁?”

阿康说站在一堆警察中间,拿着一把短枪。

秦彪握了握拳,他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像是来救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