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细若无声的笑,回看往事,句句嘲讽,“您以为,我对余家,又有多少留恋。”

宁微澜从黑色菱格包里找出半盒大卫杜夫,陆满要点烟,她拿的却是画着旗袍仕女的火柴盒。

状似不经意地看过身侧宁微澜一眼,她正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愣愣出神,仿佛已隔绝了世界,听不见车内谈话。余敏柔说:“谁也不是万能的主,一个暴发户杀人魔而已,有什么可怕,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别想从我手里讨到便宜。”

“哈?媒体讲话你们也信?我家刚上小学的外甥女都说广告骗人;警察先生倒是返老还童;把报章杂志上拍马溜须的文章当证据?我要是跟你说我根本不认识宁江心你信不信?明天就登在报纸头条上;你也当作呈堂证供交给法官?”

而顾怀君似乎在悉心解释些什么,宁微澜只听到,“这两年四处欠债……停工……又补贴勉生的项目……出了这种事,景昌股票已经连续三天跌停……”

“余太太,宁小姐。”

上头显然已经不给面子,深知余晋羡已无翻身之力,他们做惯了捧高踩低这类事,这下是要把余家一口气踩到底,不给半点喘息机会。

连名字都不敢想,一想便是钻心的痛,坐在餐厅看电视里,多少政商界名流恭贺她与那位某某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陆满是谁,一个隐秘无踪的梦,睁眼即碎。

疼痛是真的,疯狂也是真的,唯有思想始终在说谎。

又补充,“忘了说,全程没有麻醉。”

再而捏起她下颌,欣赏她此刻的狼狈不堪,“先不急着走,我带你去见见老朋友。”

“宁小姐怎么跟小邱先生一起?难道……”借着这个婉转勾人的“难道”,李殊曼的眼神玩味地在宁微澜与邱一业之间徘徊,仿佛是现在才发下宁微澜与邱一业手挽手站在一处。

她只觉得头痛,遇到一块石头木鱼,敲打再重也没有回音,“可是你不反对吗?现在都崇拜自由恋爱,自由婚姻,我们这个样子算什么?”

天明起一个大早,要去庙里求神拜佛算命改运程,怎么会这么样接连倒霉,或者有小人作祟,要不要改一改家中布局。

粗糙指腹,拨开她那多鲜嫩多汁的花,他跪坐在她腿间,像一名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低声说:“我要亲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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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阿宁不怕——咳咳……”突然间咳得厉害,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空鸣,又有宁微澜压着,更是疼痛难忍,一抹嘴角,湿湿热热呕出来的都是血。庆幸是在深夜,未开灯,自己这副鬼样子不会吓到宁微澜,“爸爸不是跟阿宁说过,有美梦也有噩梦,阿宁不小心做噩梦的时候爸爸就会出现,在噩梦里把坏人都打走,爸爸会保护好阿宁,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拉开宁江心,他蹲下来同小小的宁微澜打招呼,“小美人鱼,还记不记得叔叔?”

她端一杯温水,暖她手心。

霍展年轻笑,满含嘲讽,“你半夜从二楼跳下去,光着脚走一夜,就是为了回去看一眼?是你高估自己的智商,还是低估了我的?”

宁微澜,从不是陆满想象中那样纯白无暇。

周望海问:“需不需要加派人手,全城搜索。”

心跳急促,快速如鼓点,砰砰砰要把胸腔敲碎。

蓝白色床单干燥洁净,飘窗上一尘不染,这倒不像是十几岁男孩子的房间,

宁微澜只是笑,笑到胸口震动,人人惧怕,“霍展年,你以为……你又比谁高贵?你们都一样,霍展年,你们都该死!”

陆满说:“我说过可以为你去死,这点小伤算什么。”

仿佛被人隔空点中笑|穴,长廊里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她的脸不知从何处添来春日明媚,与陆满面对面,笑到面发红,最后恼怒,一扭头就要走,好在陆满不负所望,眼明手快,长腿迈出三两步,一把就将她抓进一间空包厢。

普普通通书房,也能有沧海听涛,云中观海之感。

“别哭,早说不让你进去,你偏要,结果吓成这样。”车内,霍展年轻轻拍她肩膀,低声安慰。

真是个雪变的妖怪,长一双永远也捂不热的手。

此时球场欢声一片,陆满的队伍大比分取胜,观赛者说不虚此行,比赛的人精疲力竭。只有陆满是异类,依然有精力满场跑,绕个大圈回到她身边,笑嘻嘻告诉她,“我赢了。”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让你

“我替文雪兰请一天假。”

从前那一位美人文雪兰,而今又姓谁名谁。

“可是……可是……”

宁子昂推门进来,校服松垮垮挂在身上,满身酒气,视物不清,摇摇晃晃跌坐在宁微澜身边,衣服也不换,手也不洗,便提起筷子用餐。余敏柔嫌弃地皱眉,撇嘴,“不知道从哪个山洞里爬回来,脏兮兮野人一样。”

走近哪血肉模糊的身体,路过一只摔碎了的玉镯子,她犹豫许久,才用脚尖踢了踢对方膝盖,“陆先生,陆先生,你还能说话吗?”

蒙昧

而回程的路上渐渐有了人烟,暗夜霓虹在引擎声里化作流光飞过,车内始终沉默,宁子昂咬着牙拒绝呻&吟,宁微澜却是真的累了,是身体上的疲劳,也是对于疯狂的,叛逆的,不可理喻的宁子昂的厌倦。如果他消失就好了——她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对于宣称持有宁江心先生真实遗嘱的文雪兰母女,宁小姐预备怎么应对…………宁小姐,宁小姐请你说句话!”

更有人挤不进是非圈,站在阶梯上大喊,“宁小姐!可否告知邱振宇律师的突然请辞是什么原因?难道余敏柔女士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吓得律师都落跑?”

她穿一身漆黑西服,许久未曾修剪过的长发似一捧墨色的云浮沉在肩头,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纯黑墨镜,遮掉眼中深切的疲倦与仇恨,留给外界的是你永远也猜不透的诡秘笑容,有人说宁微澜颠覆了从前温柔乖顺形象,有人说她心地歹毒为名为利连父女亲情都可以不要,更有人说重压之下宁微澜彻底疯癫,夜夜与毒品做伴,早就不正常。

银灰色宾利车缓缓驶离人群,路上经过门庭冷落的景昌总部大楼,曾经那些在年会上立誓要为景昌奉献一生的优秀员工、精英份子大多已经找到下家,留下的是懒洋洋打杂工,在景昌一做二十年,如今依旧是扫一扫墙角的灰,不见任何改变。

只是物是人非。

昨夜邱振宇与她面对面坐在被清空的画廊会议室里,满含愧疚地致歉,实在料不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亲生子反咬一口,找到当年翁媳争产案里,余敏柔花重金请来的一位刑事专家,两位笔迹鉴定研究员,在他眼前摇晃着手中在余家搜寻出的宁微澜旧时笔迹,高昂头颅,从高处俯视着老父的不可置信与措手不及,邱一业终于落实梦中演练过千万遍的屠戮场景,言语似尖刀,划破那张属于生死宿敌的永恒不变的脸孔,父亲的冷静自持、道貌岸然,通通被他踩在脚下。

这仿佛才是邱一业的成|人礼,他终于能够站在父亲面前,挺直了脊梁说:“是要等着那三个胆小怕事的专家去警察局自首,承认当年是在宁微澜协助下伪造出一份足够乱真的遗嘱,让法官判她三年□,还是您自己去当对全世界坦承,当年战无不胜的邱振宇邱大状,曾经因为一己私利伪造证据,知法犯法,而今终于悔悟,愿意接受法律公正审判。父亲,您一贯理性,一辈子只疯那么一次,那么这一回,您又要怎么选呢?”

手中的烟已悄然之间烧到尽头,父子之情,是否业已消散,化作点滴灰烬落在|乳白色羊毛地毯上。

“原来你一直恨我……”一片死寂的夜,经不起一句哑然低叹。

“是啊。”咖啡就要凉透,支撑不起连夜奋斗,再给他一支烟的时间,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恨一次倾倒,邱一业也坐下来,看着窗外苍翠繁密的梧桐叶,回想往事,“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你当年发疯一样要跟母亲离婚的样子,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有夫之妇余敏柔,可人家根本没把你当作一回事,你却可以为了她——抛妻弃子,绝情绝义。”

指间只剩下早早寂灭的半支烟,邱振宇陷进泥潭一样困扰的记忆里,来不及体会唇边一支烟冷却过后的苦涩滋味,自嘲地笑,笑自己自作自受,卑劣无耻,“你确实应该恨我,但宁微澜太无辜,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没有必要把她牵扯进来。”

“她无辜?”邱一业挑眉,不能相信父亲已然昏聩到这个程度,“她明知道宁江心的死是由余敏柔一手策划却不敢站出来为父申冤,连指认高涵都没胆量,最后只靠贩卖枪支弹药为高涵定罪,让他那样的人渣有机会活到现在,是,十五年钱她还小,不懂事,不能苛求,但争产案开庭时她已经十七岁,心智足够辨明是非,但她仍旧选择站在余敏柔一方,亲自操刀,伪造一份几近完美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