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一边,大个子陆满背着个小熊背包,跨越六百公里,终于回到安乐窝。一开门,又有新惊喜。

猛地醒来,耳垂又落到霍展年手里,他端着一碗热腾腾面条,捏着她的耳朵,居高临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蓦然间成为一个简短而有力的冷笑话。

“嗯?”

“嗯,我一定大声欢呼,老子终于有资格娶宁微澜了!”

未过多久,她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长途大巴上昏昏欲睡起来,自然而然靠着陆满肩膀,找一个合适位置,等大白天发梦。

他喉头攒动,连呼吸都没有办法控制。

她一路浑浑噩噩走来,脚底板几时被刮伤都不知道,在冷冰冰瓷砖地板上,每走一步都是血,仿佛千山万水都踏遍,栉风沐雨,只为找到他。

两个女护士一个去拿药,一个来检查袁医生伤口。霍展年虽然年富力强,却也没有三头六臂,面对一个发了疯的人,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等到四个男人被收拾得差不多,姜安安一路小跑冲向宁微澜的车,她才解锁开门,准备接姜安安进来,谁知有漏网之鱼,扒开车门纠缠不休,混乱中一把利器走错方向往宁微澜小腹袭来。

陆满瘦了,似乎又长高,眼角贴着一张创可贴,同旁人说话,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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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有记忆起,宁微澜从未如此重创过谁,而今三言两语便在他心上割一道裂口,心上的疼痛远远大过皮肉之苦,它呈海浪席卷之势,轰然冲过身体。

阿眉在发抖,上下牙齿打颤,嘚嘚嘚,是恐惧在发声。

“那倒不是的。”高远乔腼腆地笑,推一推眼镜,有一股年少老成,“院长说我是早产儿,从小身体不好,羡慕陆满个高,长得帅,会打架,还会讨女孩子喜欢。”

谁能永不老去?文雪兰最终不能活在宁江心一张张肖像画里,你看她残破的妆容,扭曲的脸孔,老得掉屑的身体,有没有一点点快意。

言语交锋,陆满就要一挑二。

“嗯,好,我等着。记得冲我陆满一个人来。”

那女人斜躺在旧沙发上抽烟,现在太阳明晃晃挂在天边,还不是开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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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满阻止她,莫名的,气不足,又想炫耀,“我现在跟着赵钱哥做事,不缺钱。”

宁微澜匆匆走过,头也不敢回,她现下只担心姜安安,不知她在云鞍是否安全。一连挂三四个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到一家人吃饭时间,方汝生早早辞去,余勉生带着一身疲惫,好不容易赶回来,然而余敏柔容光焕发地回来,捏一捏宁微澜的脸,玩笑道:“怎么一见到我就愁眉苦脸的,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像个老婆婆。”

一位瘦巴巴黄毛男人凑上来讨好,递烟,“大晚上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就一点小事儿,怎么敢老您大驾。”

车上闲聊几句,询问她近况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最后鼓励她,“国内外各个方面差距不小,如果有不适应的地方也没有关系,慢慢来,你还年轻,凡事不用走得太急。”

“今天的事情,回去之后我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陆先生,如果你真要伤害我,请你在动手之前想想后果。你手里有子昂的钱夹,里头有证件,看一眼就知道,我们并不是普通人。您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气给自己惹下无尽的麻烦。”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腕上的软玉镯子摘下来,递到陆满缠着绷带的手上,“这个镯子至少值一百五十,陆先生拿去玩玩,只当是见面礼,大家交个朋友,来日好相见。”

“我告诉你宁江心,邱振宇就是比你强,比你男人,比你有风度,比你有能力,比你这个只会画画的窝囊废好一万倍。”

“那好,你签字,我祝你跟邱先生百年好合。”

他鲜少同她争吵,余敏柔一时气不过,跑去厨房拿一把水果刀就要杀他,面容狰狞地喊,“宁江心你去死,你去死!”被夺了刀,还在嘶叫,“我要烧掉这座屋,烧死你和文雪兰!”

余敏柔说到做到,行动迅捷,也许吵完第二天就打电话给高涵谈价码,要买她丈夫一条命,只可惜连累阿宁。父母之间血肉撕扯,最终受伤的仍是孩子,一滴泪珠掰两半,她今后生命已不能完整。

更何况她经历如此多本不该落在她身上的磨难。

本以为家庭富足,夫妻和睦,能给她一个人人称羡的成长环境,陪伴她走过叛逆反抗的青春期,分享大学毕业时的骄傲与踌躇满志,经过职场历练,再牵着她的手,将她交给一生携手的人。

但一切静止在今夜。

霍展年再一次出现时,宁江心已高烧四十度,嘴唇开裂,意识模糊,只记得紧紧抱住宁微澜,挂起虚弱的笑,仍要安抚她焦灼不安的情绪,“爸爸没事,你乖乖的,妈妈就会来接我我们了。”低哑的声音被灼热的温度撕裂成碎片,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余敏柔那样倔强冲动、不计后果的性格,从来只顾自己,哪管得了害她身材走形没时间shopping扮靓的女儿。

霍展年蹲下*身,要去拖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宁江心。宁微澜忽的站起来,去推这位面目凶狠手段残忍的古惑仔,小小的拳头也敢往他身上砸,不管不顾,冲出蚍蜉撼树的震撼与不自量力,“坏人,不许你打我爸爸。我外公是余晋羡,我要让他杀了你!”

霍展年在这个年限下,仍要去底层搏命,今天脸上不知跟谁斗狠,还带着一道不深不浅刀痕,转过脸去看敢当面跟他叫板的宁微澜,突然觉得可笑,刚弯起嘴角,就把小姑娘吓哭,呜呜咽咽揉眼睛说:“爸爸,这个叔叔太吓人了,好丑,好像鬼……呜呜,爸爸我好怕……”

他长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从来在女人堆里吃得开,出来做的也好,良家妇女也好,睡过的女人不知多少,最多骂他负心滥情,还未有人说过一句他长得丑,难得今日有奇遇。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他一瞪眼,她哭得更凶,扑进宁江心怀里去拉扯已在生死边缘的父亲,可怜她太小,不知死亡是何意,“爸爸救命,那个鬼好凶,要吃人的。”

彼时霍展年也才二十出头,有着这个年纪男生的通病——暴躁易怒,好勇斗狠,更懒得去跟七岁女童啰嗦,一把提着她领口就将她从宁江心身上扒下来扔到一边。

上面吩咐,钱已入账,是时候处理肉票。

伸手去抓宁江心,谁能料到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敢再此扑上来,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疼痛倒是次要,只是眼泪鼻涕顺着面颊弧度全落在他手背上,脏得令人无法忍受。

而宁微澜咬他,全身都怕得颤抖,哪还有什么力道,随随便便就甩脱。可他见识到她的坚韧,被摔在地板上还能哭着跑回来,做无用功,抱住早已脱力的宁江心,呜呜地哭,求他:“叔叔你别打我爸爸,我给你钱,我家有好多好多钱……我爸爸是好人,你别打他,求求你……”

一旁的守卫在催,“老三,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婆婆妈妈?反正她老娘都不要她,干脆掐死算了,哭得我头大。”

她被这句话吓得睁大了眼,看着霍展年说:“叔叔你要杀我吗?”

霍展年笑:“是啊。”

她眼中漂浮起微笑的死神,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一点点挤压她脆弱幼嫩的生命。

一时又松手,高涵亲自走下来,皱着眉,踢了踢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宁微澜,不耐烦地说:“余家那个老头子一定要接走她。”

霍展年说:“我手上不留活口。”

高涵说:“余晋羡说交给他,人会带到岛上,她不肯闭紧嘴,就关一辈子。”

霍展年将她提起来,又抖两下,如同对待一只破旧洋娃娃,“那还不如让我掐死了好。”

“呵——只怪她命不好。”

又指着宁江心说:“这个怎么办?”

高涵说:“勒死了吧,余敏柔那个变态老女人要把尸体都带走。”

“要尸体?有钱人的爱好真特别。”

“她说要做成蜡像。”

宁江心已经醒过来,听见高涵同霍展年,冷漠地谈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