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竹猜测道:“可能因为是投降了,觉得我们就是章国的人了吧?于是对自己本国的人都比较照顾。”而且他献上了火`器,又送了画,那章国的君主比较爱惜贤才?

五王子庄子松才13岁,放到现代也就初一,长得白嫩可爱,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庄子竹一见他,就跟礼仪师父告了假,招呼他的五弟庄子松来吃糕点。

赵煜宇的母父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人都走了,而且你给他卖这么多年的画,他一点酬劳都不给你吗?怎么才给你留了四幅画呢?实在是太少了。你知道吗?章国的好几个大官都愿意重金买下他的画。母父这次卖画,还帮你谋求到的升官的机会,你得好好珍惜呀。”

“是不是乱传不清楚,我只是听说,那位庄公子建府以后,天天都和梁大黑他们出外游玩,早出晚归的,可没其他人陪同。”

霍可清问道:“祖母,可我今天及笄宴——”

小地主完全不相信,抿嘴小声道:“都传当今是灾星转世,登基五年,四年旱,一年翻地龙,身上杀孽又重,明年……要是我看好明年,我都不会大量卖田了。”

说到这里,哥儿们个个都露`出不齿谈论的窃笑,却没有像刚刚那样笑出声来,不少哥儿还在拉扯着手中的手帕。他们没等多久,庄子竹终于来了。

窗外的竹林深得庄子竹的喜爱,可房内的装潢,庄子竹就要做大改动了。

庄子竹看不懂,遵从本心重复道:“臣只想把心心念念的火器制作出来——”

庄子竹哄道:“给我不就是给你的吗?我跟你都是一起用饭的呀。”

宣恒毅一愣,想着这三王子也太大胆了些。他见多了向他表示爱意的,但那些哥儿不是表弟亲戚,就是亲近大臣将领的儿子。宣恒毅是没见过像庄子竹这样,前一天还是敌国敌对状态,这一天一见到他,连他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思慕不已,作画存思。

紧随而来的大王子庄子梅、四王子庄子菊也过来一起用糕点。大王子庄子梅甚至还带来了玉佩作为见面礼,看起来非常友好。他们三位,目光之中,都只有好奇,没有其他,让庄子竹有些讶异。

来人不欲打扰,等了许久,等庄子竹停了画笔,才敢上前禀告道:“三王子,臣赵煜宇,今奉皇上之命,恭迎三王子今日回宫。”

可能是因为他恰好是个哥儿,才有意立后。

在宣恒毅依旧热切的注视之下,庄子竹用早点,真是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用完,宣恒毅再次开口:“子竹大才,朕现有一事困扰,望子竹可以解惑。”

庄子竹用手帕抹了抹嘴角,问道:“请陛下明说,若臣之所能,必定为陛下分忧。”

宣恒毅敲了敲石桌的桌面,好像是想到不好的事,不再故意舒展眼眉,神情变得肃穆冷锐了起来:“朕登基那年,遭逢大旱,蝗虫成灾,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庄稼作物全被啃食清光,饿死饥民无数。朕便是那灾星,继位令上天不满大怒,于是降下此灾。朕带兵抢夺粮草,开渠引水,才勉强渡过一劫。第二年春,西部地龙翻身;第三年旱,蝗灾袭;第四年又旱,今年蝗灾又袭,明年不知如何。朕为灾星多年,被指责几句不痛不痒,却怕害了子竹,连累子竹被百官指责。”

庄子竹其实想问为什么章国发生灾祸,百官都会指责于他,难道宣恒毅还没放弃立后的打算嘛?可是话说出口,就变成了:“臣听说旱极而蝗,陛下担忧明年会有蝗灾?”

“正是。”宣恒毅微微点头,手部转了转石桌上的茶杯。

庄子竹回忆了一下穿越之前对付蝗虫的方法,想了又想,才问道:“进京之前,可否让臣到蝗灾多发地看一看?章国领土之大,不一定每个地区都有蝗灾吧?火器制作的要领,必定先呈送给陛下。”

“爱卿可有解灾之法?”宣恒毅一喜,连茶杯都不转了。

庄子竹诚实道:“未知,只是,我想,我萧国虽有蝗虫,但数量不多,从来没有遭遇过蝗灾。两边对比,或许方法就有了。再者,陛下可以招募认真观察过蝗虫习性的百姓,或者派专人观察,蝗虫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从中研究破解之法。”

“子竹,你话不对。”宣恒毅正色道。

“哪里不对?”不观察习性怎么灭蝗。

宣恒毅冷峻起来脸色相当可怕,就像是十二月的冰河,让庄子竹冷得打震,连嗓音也低沉起来,充满了杀气:“子竹已经归顺于我,应该说,我章国的南部地区,而不是说我萧国。”

庄子竹一听,心道这口误必然不能再犯了,吓得连忙跪下来请罪。宣恒毅双手托着庄子竹的手臂,用力扶起他,把庄子竹扶着坐到石凳上。

请罪没成功,庄子竹被宣恒毅托了回座位,心里还有点害怕。

谁知道,下一秒,宣恒毅就扯起嘴角对他僵硬地微笑,手都还没收回去,还一直托着庄子竹的手臂,说道:“朕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子竹不必因为口误而诚惶诚恐,以后不再犯即可。”

庄子竹垂眼扫了扫被宣恒毅托着的手臂,宣恒毅连忙缩了手,默了默,憋出一句话来:“明日启程,爱卿早点休息。”

说罢,宣恒毅便跑了,精美的食盒还留在庄子竹这。

宣恒毅离开之后,锦书上前一边收拾食盒,一边问道:“明明是主子口误犯了错,怎么皇上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呢?”

“见过,子竹画出海的汹涌神`韵。”宣恒毅捧着一叠画卷上来,没想到今天庄子竹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毕竟,能亲眼看到青竹舍人作画的奇迹,可是第一次!

自从有了把庄子竹纳进宫的想法以后,宣恒毅看庄子竹的眼神都不同了。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感觉就是哪里都比以前更加顺眼。

以前嘛,青竹舍人是想要招揽的奇才;而现在,庄子竹将会是自己的人。

只是这“自己人”庄子竹也太随意了,宣恒毅来到,庄子竹作画的节奏并没有被打乱。仰头看一段卷云,又低头改两笔。

宣恒毅在一旁耐心地观赏着,没有打扰。观赏的,是画,是笔法,是庄子竹的手指。那握笔的手指也太好看了,手指修长细嫩,粉色的指甲覆盖,珠圆玉润的,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视线又滑到庄子竹的脸上,以前探子来禀告萧国想要派来和亲的三王子颜色上好,宣恒毅没什么感觉。每一个说亲的哥儿,没有一个会被说成长得不好看的,可宣恒毅今天一见庄子竹,深深觉得庄子竹当得起这“颜色上好”四个字。长相清俊而不阴柔,全神贯注作画的眼神,仿佛蕴藏着漫天星河,璀璨夺目。

在一旁伺候的墨书眼里,宣恒毅这认真观赏的站姿,可以用“呆若木鸡”四个字来形容。他主子的画把敌国皇帝都迷住了,墨书为他的主子感到非常骄傲!

“久等了,”两刻之后,庄子竹终于给今天的画作写上日期,盖上印章,然后才看到宣恒毅带来的一叠画,这些画作看上去似曾相识,庄子竹看了几眼,揭开又看下一张,一连看了八张,最后问道:“你买的都是仿作?”

宣恒毅到现在都没坐,客气地回答道:“真品在宫——在我家保存着,这些仿作带出来参详,不怕损坏。”

“只有几道折横,保存得算好了,”庄子竹看着这些别人临摹他的画,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说起来,四年前我的画作受到章国慎王的赏识,之后才声名鹊起,让我和墨书锦书他们衣食无忧,我还挺感激他的。后来真品是被宣将军你买去了吗?”

宣恒毅一愣,有些不喜:“传言有误,本来是我收集你的画作。”

“那我应该感激你才对了。”庄子竹说罢,请宣恒毅上座。

宣恒毅终于能坐了,摊开《将军凯旋图》的仿作,开口就赞道:“那是三王子的画作值得,当时你才多大岁数,怎么会想到可以给马足上钉上铁掌?怎么知道钉铁掌时马不会受痛?”

庄子竹这倒有些惊讶了,一直没留意马蹄之下,还以为钉马掌已经很普遍了:“马蹄底下相当于我们人的指甲,在上面加装铁掌,是没有痛觉的。”

“先生为我解决了一大难题啊!”宣恒毅这会儿倒叫先生了,又拱手道:“砂石行军,重装兵甲,马蹄溃烂,一匹匹优良战马死在异国,实在心痛。如今邯国顺利被灭,先生有一份功劳。”

庄子竹笑问道:“那是否应该论功行赏。”

见庄子竹笑得阳光活泼,宣恒毅又是一愣,问道:“你想赏什么?”

庄子竹微笑着摆手:“玩笑玩笑,还没感激宣将军赏识之恩,让我们都吃上肉了。宣将军有什么疑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宣恒毅从头到脚扫了庄子竹好几眼,对比起自己,庄子竹实在身材单薄,于是就说道:“在我章国,每一餐都能吃上肉。届时把先生接到我国来,必定好好招待你。”

“那就先多谢了。”庄子竹自认为手握火`器的机要,这宣恒毅好好招待他当然是正常的,没想到其他地方去。

宣恒毅接着又盛赞了好几幅画,除了马掌,还有护心甲、血槽弯刀……从清早一直请教到中午,还不舍得走,最后摊开一幅最新的《猛虎出林》图,宣恒毅虚心请教道:“见到这幅图,我心中大惊,先生大才,连猛虎都能驯养吗?莫非是道观里曾遭遇过猛虎,于是幸运逃生,还顺带驯养了一支猛虎军?还是先生遇到十数只老虎幼崽,从小驯养?”

“怎么可能!我没有养过老虎。”庄子中现在确信这个宣将军是他的迷弟了,居然能如此盲目地信任他,连他脑洞打开乱画的东西也相信了。

宣恒毅疑惑道:“没有养过吗?可是画中数十只老虎,神态各异,有的威严凶猛,有的天真娇憨,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只有养过老虎的人,才能把数十只都画得灵活灵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