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是赶路而已,景韶也就不再撑面子,窝进马车里钻自家王妃的被窝。

府中一切还保存完好,连家仆也没来得及逃离,除却摆显眼处的一些摆件,值钱的东西悉数留存。

景韶这会儿才觉出疼来,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右护军看着舒舒服服地把王爷当靠背的军师,骑了几天马的脊背不禁有些酸疼。左护军见他在马上乱动,渐渐靠过来:“你若累了,跟我骑一匹。”

慕含章轻笑了笑:“何苦总是跟它过不去。”

大户人家的书房都会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放床榻供平日歇息用,这个书房也不例外,只是这个隔间着实有些偏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床榻凌乱,连枕头上的玉片也被抠了去,看起来颇为凄凉。

“郝将军……”慕含章眨了眨眼。

慕含章笑了笑:“王爷难道忘了,蜀军前阵子还在滇藏跟着大皇子打南蛮。”

慕含章把被欺负得要发脾气的小老虎抱过来,安抚地摸了摸,然后把它仰躺着放在两腿之间,轻轻挠肚皮:“你觉得在那种情形之下,赵孟看得懂那句话吗?待他回来,我自有一番说辞应对。(.suing。)”

景韶抬头,满目阴沉道:“你现在去查,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查出一条非杀他不可的罪状。”

不出所料,这刺客并不是真的杀手,而是白天攻营的弓马兵,因为摔下马,趁乱混到了杂役营中。东南王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杀不了成王景韶,他们都不能活着回去。

景韶没料到自己竟然听出了其中意,不由得意一笑:“古人云黄金易得,知音难觅,若是遇上知音,纵然是渔樵老农,照样听得明白。我懂得不是曲,而是奏曲之人。”说着伸手掬起一缕青丝绕在指间。

景韶看着怀中人发白的俊颜,心疼的不得了,伤口这般大,过几日还要行军,路上颠簸,定然不好愈合。

赵孟搓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仔细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明显是西南王设下的瓮中捉鳖之计,军师既然留下这句话,想必是算到他会中计,提醒他及时回头。步卒还在门外,这些骑兵损耗不起,必须回去把步卒领回来。

“哈哈哈哈……”身后的将士们跟着附和,大声叫嚷:“西南贼子,胆小如鼠!”

“你觉得破虎牙关谁最合适?”慕含章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饭菜的香味让吃了一天干粮的慕含章顿时饿了,把头发从老虎口中拉出来,拿过布巾擦了擦上面沾的口水,起身坐到了小桌前,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禁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军中的伙食虽然有所改善,但绝不会达到这种程度。(suing.)

“夫人,你说这些着实有理,但这成王为人暴戾,喜怒无常,去做他的属下,到时皇储之争一旦端到台面上,便只有死路一条。”郝大刀苦闷的坐在椅子上,今日君公子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生而为大辰子民,就该报效生养自己的朝廷,而前朝于他太过遥远,或许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一定是对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自己这些年也并非不觉的苦闷,但成王实在不是良主。

慕含章看着他呆楞的样子,不禁勾了勾唇:“吃完我们去扯些布料来,铺在床上将就一晚吧。”

景韶蹙了蹙眉,自家王妃自小读的圣贤书,兵法自然不曾看过,把他带来本也没指望他能在战场上帮上忙,仅仅是不想跟他分开而已。见他敛目不语,正要开口帮忙,却见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拿过一旁简易沙盘上的木棍,在沙上画了一个叉。

“云松,”练兵回来的景韶叫住自己的小厮,“你明日去一趟别院,告诉任峰把我要的人都带来。”

“君清,”景韶把怀中人抱到床上,“我抱你沐浴好不好?”

景韶蹙眉,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思虑重的人,就会把所有事往最坏的地方想,那些个人怕是早就劝哥哥防备他了。

果真在军牢里蹲了三天,虽说牢中的兵卒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三天未曾洗漱的赵将军着实有些邋遢,与身穿白衣看起来纤尘不染的慕含章相比,自是十分突兀的。(网suing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蜀地长的是黄草乌,这个是长叶乌头,长在草原上。”左护军面无表情道,他向来爱马,对于马的草料自然格外注意。

景韶身体好,向来是沾床就着,所以没有看到,怀中之人缓缓勾起的唇角。

“本王自有分寸,”景韶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服,但对人对事万不可太过武断,我不强求你现在就把他当军师,且过一段时间再说。只是有一点,君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你即便不服,也不许做出对他不敬之事,更不许将他置于危险之地!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是!”景韶闻言,躬身一礼,抱起自家王妃,转身离去。

“你比王爷年纪大,就不会规劝着点吗?眼看着这就要出征了,还没个一儿半女,这要是有个万一,这么高的亲王爵岂不就后继无人了?好歹也是中过举人的,怎么这般不明事理?”继后用杯盖缓缓拨弄盏中的茶末,说什么只喜欢男子,难不成成王府以前的那些个姬妾都是摆设?今日在御书房,皇上刚提一句让景韶纳她侄女做侧室,他就说自己不喜女色,摆明了是打她的脸!

“何以见得?”慕含章靠在榻背上,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册。

屋内有三人,景韶都没怎么见过,站在他身旁的慕含章悄然观察了几人的表情,便垂下眼来,三人对于他们突然进来似乎很是紧张,其中一人明显带着淡淡的敌意。

只是,连他府上的幕僚都怀疑景韶,朝中人怀疑他的定然不在少数。景琛的眉头越皱越深,这次的事,不管是谁做的,着实很是厉害。若他死了最好,若他死不了,刚好嫁祸给景韶,不管是坏成王名声还是让他们兄弟反目,都不亏本。

仲春的晚风带着微微的热浪,扑脸上,能嗅到花香中残留的日光炙烤的味道。

“不着急,”景韶下马,爬上一块高石,举目眺望四周,满目荒林,“这些树莫要乱动。”说完跳下石头,重新翻身上马。

景韶回到王府,还未到午时,进得东苑,多福就苦着脸迎了上来:“王爷,王妃一直未起,奴婢没敢叫打扰。”

景韶听到这句,蓦然惊醒,他的大皇兄还生死未卜呢,可不能笑着上朝,忙谢过萧远提醒,换上一副沉重的表情率先进宫去了。

景韶将朝堂上的事大致说了一番,轻叹了口气道:“西南王若是惹怒父皇,撤藩就近朝夕了。”

午后回到王府,云先生便急急迎了上来:“王爷,今日二皇子殿下差前来,让您回来就赶紧过去一趟。”

“今年避暑山庄的修缮,亟待用西南的大理石,如若减贡,还须让西南再送些大理石来。”工部尚书为难道,本以为六月大理石就能送来,就没有采买别的石料,如今即便重新送,估计也要七月才能抵京,再怎么赶工怕是也要耽搁皇上避暑的日子了。

景韶听到哥哥的话,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在他看来,君清比任何人都值得他信任,但哥哥也是为他好,于是冷哼一声道:“慕灵宝那个嫡亲妹妹,跟他一个德行,被北威侯夫人宠坏了,继后就算再想拉拢北威侯,估计也不愿让景瑜娶个此等女子。

慕含章重新端起杯盏,他发现周谨的相公虽然只是个小侍郎,他自己也就是个开酒楼的,但在这些贵族男妻中却声望很高,所有人都尊他一声“周大哥”。除却他本身为人爽朗、待人随和之外,萧远成婚七八年,没有纳一房妾室才是众人真正佩服的原因。一个不能留下子嗣的男妻,却可以学那河东狮,管着相公不许纳妾,着实需要些非凡的手段。

“那是自然,这个女人有很大的用处,我不能让她落到四皇子手中,”景韶皱了皱眉,骗葛若衣那套所谓故人相托的说辞,在君清这里自然是说不通的,不知如何解释便不打算多言,“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后不会再纳妾,更不会再娶侧妃了。”

“君清,我没事的。”景韶坐在马车里,看着冷着脸的自家王妃,心中觉得暖暖的,会因为他受委屈而生气的人,除了母后与哥哥,便只有君清了。

见他难过,景韶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得岔开话题:“明日别让他们准备早饭了,我带你去回味楼吃,萧远和他夫人都很有趣。”

事实也却是如此,慕含章确实没有证据,便把目光转向景韶,询问他的意思。

景韶笑了笑,担忧过后,今晚的事情他多少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恼怒之余,却又有些高兴,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抵御匈奴归来,他的几个兄弟都在六部任职了,宏正帝便让景韶到他喜欢的兵部来。大皇子在工部负责各项建造事宜,他哥哥在礼部负责各项重大典礼、宴会,四皇子在鸿胪寺专司番邦进贡事宜,都是些能干出事实、能出风头的职位。

景韶一愣,这人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旋即一笑:“夫人真是聪慧过人,不知如何称呼?”男妻与女妻不同,说到底还是个男子,他人完全可以直接问其姓名也不算冒犯。

“不着急。”景韶嘟哝着把脸埋到人家腰间。

北威侯府的下人三年一换,时隔多年,许多知情的人都已不在府中,纵然有些在,对这件事也是讳莫如深,这似乎是北威侯府的一个禁忌。云先生派出去的人几经周折,打听到小时候照顾慕含章的奶娘,竟在北威侯夫人名下的一个农庄里,从奶娘口中完完整整的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慕含章闻言,才想起来,自己手中也着实没有现银了,若是有什么急事就不好办了。

拉着自家王妃朝着桃花深处一直走,不多时,一个精致的小亭子便显现在眼前。

“这么说的话,王爷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好休了他?”妍姬适时加一把柴。

晃晃胳膊,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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