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有人让他进去了,他抬头还未看清楚高堂之上坐的大人是啥模样,就大声凛然道:“草民钱枫,要状告当朝官员贾大胖!”

钱枫说书时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个个都听得如泥菩萨,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葛桃花站在旁边也听得入了神。待钱枫累了,口也干了,说等到下午再继续时,石榴在旁鼓掌喝彩,蹦蹦跳跳的,所有的客人也跟着欢呼叫好。

钱枫点头道:“娘,我知道,那院子在咱村里还算新的,屋子也结实,还能住好几十年呢。”

“松球,你将实情都供出来,不但不会害得梨花被行死刑,还会让判官大人觉得梨花不算太坏。但是……她的罪并不只是骗你来勒索我的钱,还有她曾经害死了她的丈夫李小郎,杀人偿命,梨花多半是……凶多吉少,但这与你无关,这是她罪有应得。”

说到这里,葛桃花打了个寒颤,害怕极了。

两个小家伙都睡得很香,躺在各自的摇篮里,一呼一吸很均匀。石榴和惠儿就坐在旁边发愣地瞧着,其实心里都有些担心。

恶汉爬起来直磕头,“副督军和大伙儿们以为……以为你跟着凌员外办事不再回来了,以后我们这些人就归副督军管了,所以他就带着大伙儿们将那个女人……”

张里正怕自己被县令大人连累,但又不敢得罪县令大人,听钱枫这般说,他感激地向钱枫作了个揖,“我此生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以后县里有什么动静,还望你能及时告知,我当这个破里正挣不上几个钱,可不能连累一家老小。”

石榴听了直炸毛,嚷道:“谁爱当你的跟屁虫了!”

钱枫揽着她睡下,“铃儿肯定愿意,或许她还巴不得呢!初喜倘若还是不答应,咱们削他!”

贾大胖忙追着喊道:“结亲家的事你们可别忘了,生男生女到时候过来告知一声!”

钱枫往他们手里塞,“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贾大胖一蹦三尺高,高兴地往马厩跑去。忽然,他想起什么,又跑进驿站的院子,让厨子赶紧给石榴做一份晚饭,刚才留的饭只够钱枫一个人的。

芍药低着头把米往石磨洞里一点一点地放,小声答道:“大年初二那日刚满十六。”

他们俩再齐齐看向石榴,石榴拼命地点头,“不信你们去问大嫂。”

他边嗑瓜子边说:“你就是钱枫?嗯,看样子倒是个机灵之人。你犯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本来县令大人命我过了正月十五开始办案来抓你,但是我今日正好回丈人家,就顺便来瞧瞧你是何等人也,我丈人家就是镇上的老李家,卖盐的老李你知道吧,他前两日刚死了儿子,唉,我那可怜的小舅子就这么蹬腿儿了。”

正好这时二喜也过来了,钻进人群里看是怎么回事。

钱枫昂着脖子说:“这是必须的。”

葛桃花说着就出去了,石榴见杨氏那张脸还垮着,便从锅里夹一肉往杨氏嘴里硬塞,“娘,香不香?你的脸这么一垮着可没笑的时候好看。大嫂刚才还端来了一碗芝麻,她也不小气的。”

钱枫瞅着石榴直笑,“你咋说出这么不靠谱的瞎话来。”

他刚进厨房,钱老爹就挑着一担柴回来了,还急三忙四地说:“快!枫儿,快去菜地,把大白菜和剩的一些萝卜全拔回来!大儿媳,桐儿还没回来?你赶紧去菜地吧!还有,等会儿你们都赶紧把咸菜缸抬进屋,别放在院子里,待晚上把鸡也都赶进屋,可别让鸡宿在院子里的鸡棚里。”

“嗯……”钱枫眸子转了转,坏笑一声,“等会儿再告诉你。来,咱们一起摆石子,看谁先算清楚四个七是多少。”

掌柜一看就知道钱枫是当家的,石榴得听她男人的话。既然钱枫要买,那就是一定要买的了,掌柜稍作犹豫,就说:“好吧,便宜给你们了,买回去就要用,可别费了。”

钱老爹正要去看儿子,钱枫闻声已经出来了,这会子他大哥钱桐也喜气地过来跟二弟道谢。这父子三人便坐在院子里神侃起来,当然,主要是钱枫在讲他的一路见闻,钱老爹和钱桐只有听的份。

两人才刚脱掉衣裳,隔壁的姑娘就嚎了起来,“爹、娘,我的命咋这么苦啊,男人个个都是该挨千刀的,活不让我活,死又不让我死,就让我去黄泉之下陪着你们二老吧,……”

钱枫吓得不轻,“咋……咋了?你是不是不舍得走,还想在那儿骗吃骗喝?那好那好,咱们这就调头回去。”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已全黑,他们也赶到了镇上,找到了那家新开的客栈,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钱枫把枣糕掰成两半分给松球和穗儿吃。两个小家伙还挺懂事,各自从枣糕上揪下一小半给石榴和钱枫。

其他人都笑得东倒西歪,嫌钱枫写的太丑,只有石榴觉得很骄傲,说:“爹、娘,钱枫会写就很不错啦,大哥他还不会呢。”

杨氏又在外面喊,“白馒头可香了,快来吃!”

石榴朝钱枫嘻嘻一笑,“好。”

石榴的大伯家两个儿子一来,田老爹就招呼着他们一起去猪栏抓猪崽。林氏闻之跑了出来,“老头子,你还真的打算给闺女陪上猪崽啊?”

钱老爹朝杨氏直使眼色,意思是,我是买给你一人吃的,你咋一顿全做了让大家都吃呢?

钱枫伸出十指有模有样地算了起来,“哟,你能卖一千多文钱呢!”

媒婆见她们母女俩那般神情,大概能猜出她们在害怕什么,顿时笑道:“是大喜事,大喜事!”她说时鼻子一嗅,“哎呀,菜烧糊了!”

“朕不想再听‘草民’两个字了,你把烧房子当做儿戏,还要烧死你自己来威胁朕,你犯了死罪你知不知道?明日上午你和贾大胖一起上刑场吧,朕去给你们俩收尸!”

“皇上,你要真是很想杀人,那就砍我的头吧,留下大胖好么?大胖怎么可能犯死罪,皇上你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成不成,你滥杀无辜还能睡得着觉么?这可是昏君之所为,你要当明君,不能做昏君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好好审理大胖的案子,不要把人命当草芥!”

钱枫磕着头,还一口一个昏君的,皇上简直要被他气得吐血,他捂住心口,朝身后的人嚷道:“快,将他打入死牢,和贾大胖关在一起!”

“啊?皇上!皇上你……”钱枫起身来拽皇上的衣角,却被几个人冲上来将他拖了下去。

皇上见那头的火已经被浇灭了,来人禀报说没有伤亡,当时钱枫纵火时就已经让人全都跑出去了。

皇上气得胸口闷、心尖疼,又返回到皇后的寝宫里来。

“皇上,你怎么了,那个人烧死了么?”皇后跑上来问。

皇上摆手道:“那个蠢货没烧死自己,不过朕已经让人将他抓去死牢了。”

皇后忙给皇上揉着心口,“皇上,你别生气,为这么一位下贱草民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皇上喘着气说:“贾大胖是蠢货,他更是蠢货,朕怎么能被两个蠢货气成这样?熄灯,就寝!”

半个时辰后,钱枫被拖到了死牢,他终于和贾大胖见面了!

他不仅见到了贾大胖,还见到了惠儿和小殷山,原来他们一家三口是关在一起的。贾大胖见是钱枫来了,先是扑上去大哭了一阵,然后才问钱枫怎么来京城了。

钱枫便把自己的遭遇都跟贾大胖说了。贾大胖和惠儿听说钱枫竟然在皇宫里纵火烧太监住的房子,他这简直是不想活了呀,难怪会被打入死牢呢!

钱枫见贾大胖和惠儿、小殷山的衣裳都不脏,再仔细一闻,也不臭,这时他才放眼环顾这间死牢。

“大胖,这里的死牢可比六扇门那里的死牢要干净得多,前日我在那边差点被臭气给熏死了,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这里怎么看着都不像是死牢,有桌椅有油灯,哟,竟然还有床!”钱枫跑上去坐了坐,“挺舒服的嘛。”

贾大胖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过来并排坐下,叹道:“或许皇上不想让我在死之前受太多苦吧。”

他看着自己的妻儿,再看着钱枫,忽然又泣不成声,“钱枫,我才当几个月的二品官,惠儿和殷山跟着我没享到福,却要跟着我一起去受死。他们是我的妻儿,受牵连也就罢了,如今又害得你也被关进来了,我这是作孽啊,你跟着我们一起死了,石榴和多多在家里怎么办?”

贾大胖哭得一声比一声惨烈,惠儿也是泪流满面,幸好小殷山还是小娃儿不懂事,此时在呼呼大睡,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