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你们今晚通通给我留下特训。”陈老师道。

那个从来都高大挺拔让人一望就觉得可以信赖的身影大踏步走了进来,陆由能够看到徒千墨铁青的面色,他不知道该怎么回避老师的眼神,其他的练习生们已经纷纷站起准备练习了,徒千墨走到他近前,在距离他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又转出了练习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突然回头,“陆由!你给我滚出来!”

徒千墨又看他一眼,“谦虚谨慎是对的,但是,不能太委屈了自己,别和你小师兄学,一天到晚的做滥好人。就是你小师兄,他也知道分寸的,他出道这几年,谁不说赵濮阳最好相处没有明星架子,但是,你见过你小师兄帮人抬镜子搭布景吗?”

“好。”陆由说了这一个字,就觉得,鼻子里边有点酸酸的。自他记事以来,母亲,就见过两次,第一次,她和现在的那个侯叔叔一起过来,在家里坐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因为和脾气暴躁的父亲吵架被撕扯出了自己不是陆家人的事实,父亲气得骂了一句姦夫婬婦,她便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拉着那个男人走了。

赵濮阳拉着陆由去一边,早有助理摆了两个凳子,小师兄神秘兮兮地打开餐盒,果然都是他爱吃的,再看陆由的一份,颜色也很鲜亮,鱼香茄花,红根拌银芽,还有个青椒炒丝瓜,不过两个人的汤都是一样的,鱼汤粉丝汆油菜。

陆由真是又盛了小半碗稀饭来,徒千墨看他,“就吃这么点啊。”

徒千墨本想接过来,却又缩回了手,“不用看了。时间越发紧了,你自己多留心。”

徒千墨轻轻摇了摇头。

陆由的心怦怦跳起来,自从自己离开地下室,还没有真正再见慕老师呢。

刘颉笑,“李导,是很严。有一次,我不小心迟到了,一段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戏,他要我演了十遍。收工回来,挽起裤管一看,腿上数不清肿了多少块。恰巧碰上老师探班,当场就和李导吵起来了。”

“嗯。”徒千墨原本一手握着筷子拣菜一手拿着手机,赵濮阳说了这话,他连筷子都放下了。

陆由一抬眼,就是他坚实的胸膛,大概是跪得太近了,他只觉得自己被压得死死的,半天,终于才说了一句话,“悉臣为了我失去了面试的机会,我想求您,看在照顾了我这么多天的份上——”

陆由有些吃惊。

徒千墨一把将他拉过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给句话,每次都是闷在心里,是打没挨够,还是我管得不够多。”

魏东阳舒了一口气,他也是地下室熬过来的,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好歹还记得,“是英国的剧作家,萧伯纳。”

“吃饭。”慕禅太言简意赅。

刘颉微笑,他本就是那种不会有太繁复表情的人,“阿颉就记得摔破了碗捡碎瓷渣子划了手,老师生气,把我手按在盐水里头,疼了还不算,最后,反逼着把一碗水都喝下去。”

“嗯。”徒千墨看他真有几分内疚的样子,气也平了些。这些弟子刚入门的时候,哪个不是家法打出样来的,他原也想着对陆由一般教训,可这孩子究竟心思太深,虽然阿颉也是个有心的,但到底心里对自己总是敬服的,就算罚得狠些也没有怨恨,陆由这样的,越打的狠,他嘴上不说,心里就拗上了,白耗心思。更加上,曈曚的忌日一天天的临近,他实在是没心力也没时间和陆由怄气斗法。徒千墨心里思摸着,就觉得或者怀柔一些更好,也许,慕禅说得对,和徒弟硬碰硬的师父,倚仗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这种小错,若是别人慢了快了,罚五十个俯卧撑也就算完,但这孩子也知道,搁在自己身上,任何小错都是翻了倍的罚,不过慕斯对他好时也是真好,是以如今只有他,还敢在慕斯面前大着声说话。

陆由伸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陆由,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

“该——打!”不知为什么,分明攫取了身体里全部的坚强,却还是说不顺两个字。陆由害怕,只好更狠得用藤条抽自己。

果然,三声等待音之后,慕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徒千墨刻意开了免提,“千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慕禅是疼他的。

徒千墨道,“你三师兄准了。”

他再一次审视陆由,陆由的唇咬得越发紧,神色也越发的倔强了。陆由回头看看刘颉,刘颉只能给一个鼓励的眼神,醍醐灌顶这种东西,你要每分钟来一次,哪还有人会茅塞顿开。

徒千墨道,“没什么。你上次给我的陆由的资料,就是那些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陆由却是连心都像是被挖出来了,是,你从来没说过,是我自作多情,你从来只要我叫徒老师的,我自己——

“没有。阿颉随口问的。”刘颉回身去换睡衣。

“准假。不过,杏海下午三点以后才许探视。”徒千墨道。当然,作为贵族医院,稍有权柄的人,任何时候的探视都是无需预约的。只是,陆由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嗯。进来吧。”刘颉让出了门口,看他疼得比最初好多了,他嗅觉较一般人更为灵敏,陆由一开口,就闻到一种特殊的药香,知道是老师特调的,也放下了心。

徒千墨看他实在艰难,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便吩咐道,“扶着墙吧。”

陆由低下了头,心里数够了五秒,却是折身回去,拿起了家法,端端正正地捧在徒千墨面前。

“日后,你每天来这,唱给二师兄听。”南寄贤吩咐道。

他跪在那里耳中犹是刘颉谢赏,南寄贤却已经走了出来,陆由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很好。不必告诉你我是谁了吧。”这样的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自有一种傲慢的惹人嫌恶,可在他口中,竟是那么自然。他是天生的王者,原本,便该被人仰望。

徒千墨这时才道,“只是,我不得不提前告诉你,跟着我,做错事,能挨打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