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凉州大户走了不少,凡是有些家底的,又或者有地方投奔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便是如同杨子熙这般有牵挂的,又或者走不掉的穷苦人。杨子熙原本也动过移居的念头,可一来是有仁和堂在,她到底有些舍不得;二来也怕这回和上回一样,说不定又是谣言也未可知。

起身给崔氏倒上茶,她主动和崔氏拉起家常来。

“二两银子也不是不能过,只要我们省吃俭用,等到明年我中了秀才,将来再中举当了官,娘你就等着享清福吧,现下的这点苦熬熬就过去了。”刘旭诚淡然处之的安慰道。

吴嫂知晓王家少爷发病的事,却想到他人已经没了,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见到王家少爷的人,又是负责照顾他起居吃食的,怕是脱不开嫌疑!听到这话,她心脏一颤,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首先可以排除吴家三口,如果是吴家的人干的,就像之前所言,只要吴嫂耽搁一二,王晓石人就没了,老吴也不会清清楚楚的交代短少的药材。

吴嫂闻言,再瞧瞧床上一动不动的王晓石,唬的脸的白了:“我……我不知道,昨儿我陪到大半夜才回去睡,走的时候王公子还一切正常啊。”

吴嫂脸上一喜,忙将玉佩揣进了怀中,好似生怕王晓石反悔似得。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殷切了,她迅速规整好剩余的用品,上前给王晓石塞了塞被角,又问:“公子可要吃茶?”

欣儿翻着白眼道:“少爷跟前有我看着,还能被人下毒不成?药是您给开的,都是丸药,又不用煎煮。吃食我也都一一尝过,歹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越说,毛氏的脸越黑,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银钗执在地上,毛氏气狠狠的道:“不是说还有三成会治死吗?我偏不信那小子就那么好命!”

站在算不上熙熙攘攘的街头,杨子熙乱了心神,她顾不得旁的,开始大声的喊起子暮的名字。

当小子暮当街用一两银子买了十个肉包子,并找了一堆铜板之后,一名穿红着绿、涂脂抹粉的半老余娘便盯上了他。由于小家伙的卖相实在是极具欺骗性,这位翠红楼的妈妈徐秀莲虽有一双从业多年练就的火眼,仍旧将他当成了女娃娃。

老人停顿了片刻,脸色倒是松缓下来,她冲着杨子熙道:“子熙啊,老身不是信不过你,可这事关重大,不能怪老身考虑的多。晓石打小身子便不好,他是命中无福的,我自然希望他能身体康健,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可总不能为了他再赔进去别的儿孙是吧?所以下人们你尽管使唤,怎么样都成,却别把念头打算到我们王家人身上,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说罢便命人拉着夏薇等一并去了正院老太君的住处。

当书房的门关上的时候,王员外如同松了口气般的靠在了椅背上。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王晓石本人则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突然抬头问道:“若不治疗,我还能活多久?”

这院子位于王府东北角,距离主屋和正门都十分的远,地势不算好,有些背阴,这才九月末,还未至深秋,过了晌午便没有了阳光。

然而想不到的是,前一日刚见过的王家嫡少爷王晓石,这日却没来,听闻又病倒了。

“哎呦我的少爷哎!您就少开尊口吧,有事我欣儿代为张罗,你这喘的,再引出病根来可怎么好?”那叫欣儿的书童忙搁下怀里的书本笔墨,神色紧张的给王晓石捶背抹胸。

子暮皱皱鼻子,瞬间被香味吸引,他伸手便去拿筷子。

想到此处,她心中一动,不如干脆借此停下对外问诊,寻常登门的病人就交由黄、孙两位大夫去照管,反正她的存货药品也快告竭了,只剩下抗生素消炎药总不能滥用。

子暮闻言,嘴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男孩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我不去!”

杨子熙疲惫的走进隔间,换了身衣服,嘱咐吴嫂李氏两句,让她随时留心孩子的情况,便准备回家。迎面便与关门闭馆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绕路去后宅的黄、孙两位大夫擦肩而过,她头也未抬的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的去了。

采了血杨子熙顺手便给孩子又做了个青霉素皮试,她拿着血样进了隔间,一盏茶的功夫,化验结果出来了,据情况看,极有可能是急性脑膜炎。

子暮眨眨眼,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韩烨曾经说过的话,我觉得挺好,便给记下了。”

治疗值的卡槽指针还是零,整个医疗空间安静无比,毫无反应。

听到她这话,周围嗡的一声炸了锅。

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狮子头上蹿下跳,子暮坐在门槛上,一边啃玉米,一边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黄、孙两位见她说话老气横秋,心中多少有些不乐,却也没有率先开口。

看来自己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医术单方面的啊……

医馆的下人们则心中有些紧张,原本以为医馆没了主子,他们便浑水摸鱼的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中饱私囊,如今正主儿来了,不少人都有些心虚起来。

“笨死了!没能耐就不要折腾!”将水倒入木盆中,子暮扔下水桶道。

这时杨子熙也进了屋,她故作不悦的道:“不是说了吗?别打搅我的病人!他脸上皮肤得了风疹,不能见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柳师爷见她言行镇定,心中倒是生了疑,难道韩烨已经被她转移走了?可当下他已经骑虎难下,说不得还需仔细搜索上一番才行。

见他发了话,刘旭诚与柳师爷暗地里交换了个眼色,刘旭诚干脆利索的告知了杨子熙的住址。他目送着铁骑一行人及凉州衙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畅快无比。在他看来,五百两赏银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复仇!昨夜听闻姨母的话,他回想起了,在父亲咽气当夜他去杨家求助的时候,的确遇到过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怪人,只要能证明他就是丰州铁骑要找的人犯,那杨子熙窝藏人犯的罪名就逃不脱了!

崔氏皱着眉没说话,自己妹子一家榨干了刘家的家底,若不是她男人刘秀成下葬时,柳家派人送来了二十两的丧仪,她今晚压根不会让她妹子进门!

王宝业还准备在逼问,却被队长潘少荣拉住,只听潘队长道:“又何必和他个狱卒置气?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挨不过也是正常。姓韩的与凉州上下又并无旧故,他们有什么理由私藏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