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暮站在杨子熙身后,他虽然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对方咄咄逼人,便知道是冲着子熙来的。他昨儿放话说要罩着杨子熙,这会子便出了事,令他深感没面子!然而从头至尾子熙一直扣住他的手臂,压制着他的力量,令他无能为力。

却说这头三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刘秀成请了五十名和尚道士来给董神医念经超度,在凉州也算是极体面的了。三日后门口便挂起了丧牌和招魂幡,各处也陆陆续续的扎起了祭棚。王员外家的彩棚最大最显眼,就在路口处,格外引人注目。

杨子熙见状心中大定,笑道:“师兄,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我真没拿什么地契房契,我才来医馆几天?又哪里会知道地契房契藏在何处呢?师兄不如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和跟我的吊瓶一齐扔了?”

正心中暗自乐呵,突然听见屋外一阵哭喊声,随即便传来‘老太爷宾天了’的叫嚷。刘秀成一惊,猛的从摇椅上跌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

这段话老人说的口齿清楚,条理分明,杨子熙心知不好,老人怕是到了时候了。

“真是你啐的?”她狐疑的问道。

当然嘴上她不会这么说,只应道:“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弟弟食量大,总不好老吃白食。”

杨子熙没办法,只得又去寻崔氏要一床被褥。

杨子熙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还未瞧见人呢。”

他一屁股跌坐在巷口泥潭中,屁股差点摔成了两半个,身上沾满了泥水。

一针麻醉剂,是必不可少的,小姑娘动手术不用麻醉剂太残忍了,更何况疼痛会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挣扎,不利于修复创口。血管神经缝合线也不能舍弃,那个是缝合神经血管用的,缝合之后一段时间可以被身体自动吸收,不用拆线,这可不是普通的丝线能够替代的。剩下的就只有手术用具了……

刘秀成精神一震,连忙迎了上去:“出了什么事?”

站在医馆的对街巷口,杨子熙带着子暮蹲在巷子口啃西瓜。默默地看完了医馆门口的大戏,杨子熙吐掉嘴里的西瓜子,冲子暮道:“你说我是不是亏大了?王员外就给了我五两银子,却给了姓刘的数百两。”

刘秀成闻言,拉下了脸:“不中用的东西!”他低咒了一声,快步越过崔氏冲进里屋,却见老人斜靠在软榻上,歪着头,嘴角流着口水尚未擦干净,身前的衣襟星星点点沾着秽物。

“你今后去哪儿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男孩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道,威严霸气的话被他可爱的表情破坏的淋漓尽致。

王员外接过吊瓶,依言高高举起,透明的琉璃瓶触手光滑,一看就不是凡品,这连接的透明管子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能看到水滴在其中流动!

老人闭着眼睛动了动手指,刘秀成见了,立刻眉开眼笑,冲着小厮道:“行嘞!师父醒了!赶紧扛着走!快去快回!”说着便带头往东边去了。

“就是董神医的徒弟啊。”那抓药的伙计努努嘴,“董神医年纪大了,牙齿掉光了说话漏风,所以便由他徒弟替他问诊。刘秀成还未出师,属于半瓶子水晃荡,有时候难免会越俎代庖,你这情况我瞧着不大好,就别按方子抓药了,稍待片刻再去最东头的黄大夫那儿瞧瞧。”

子暮用鼻子哼了一声,往里面缩了缩。

“小姑娘,你开个价吧?也不必开当票了,合适的话我便买下。”掌柜的拿出了个锦盒,将瓶子小心翼翼的用缎子包裹起来,放了进去,扣在掌心不松手了。

至于乞讨和偷窃……一来她拉不下脸,二来也没那技术,怕是更不成。

老人面色潮红,汗水浸湿了衣襟。双眼紧闭着,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子暮瞧了一眼她吃过后埋在粥中的勺子,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她爬起身,也顾不上行李了,忙兜着圈子开始寻找子暮。驿道边上是小树林,杨子熙一头扎入树林,大声的喊起了子暮的名字。

子暮满脸怒意,狠狠的挣开她的束缚,气鼓鼓的背对着她坐回了草垛上。

杨子熙突然注意到仪器上多出了个进度条,上面标志着治疗值,此刻指针正指着0的位置。

拨开她额角的碎发,伤口位于左侧鬓角,不长却很深,是磕伤,估计是轿子翻倒时磕破的。杨子熙替她清洗完伤口,血都没有止住,看来若是不缝合,伤口恢复会很慢。

这五个人身穿统一色系的衣服,也都是古装,女子头上盘着发髻,男子也束着发。杨子熙逐个查看,不出所料,他们都已经死了,身上没有伤口,看不出死因,尸体却带有余温,就仿佛刚刚停止呼吸。几个人的神情都十分自然,瞧不出丝毫痛苦,却仿佛睡着了一般。其中一个丫鬟装扮女人手中甚至还攥着个托盘,摔在地上的饭菜甚至还有热气。

转身拍了拍亡魂宽实的肩膀,死神低沉轻语:“别看了,我们走吧。”说着便拉开一道虚空,带着身边茫然的新魂,跨入了白光。

子暮一愣,随即握紧了纸条,低下头。

杨子熙却抬起头,蔑视的扫视了一番堂上众人,依旧平声静气的道:“我并没有戕害董神医,也没有谋夺医馆,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