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善伊手间抖了抖,又碎了一盏:“你就继续说吧,看是不是能把我气死。”

“姐姐怎么来了?”她笑着忘了喝手边的药汁。

冯善伊笑着摇头,还真是混乱的梦,从前说不过这丫头,眼下只道是难得教育她的机会,于是给她擦干净了脸,系着云扣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要是做了错事,自然要我担待。你若想你娘多活个三两天清闲,就给我老老实实别出岔子。”

冯善伊惊魂不定地坐起身,双肩酸痛。坐稳后,才觉拓跋濬竟也是伏在对面睡了过去,他双膝上仍铺放着经卷,已有风吹散,延展至地砖。

此一刻,只有小雹子最兴奋,他也不吃什么粥了,跳到桌上呼啦一把覆了粥碗,敲着筷子上窜下跳,边鼓捣边喊起从前云中老宫人教他念唱的歌谣:“打呦打呦打,骂呦骂呦骂。好闺女,好娘爹,打一团啊骂一团,爱呦爱呦爱。”

方妈牵着润儿正从他处而来,见了冯善伊声音稍低了低:“那位,就是御女李氏。”

帝王霸业,她不要。

冯善伊再退了步,扭头望去,门外冯润牵着小雹子,尾随在绿荷和方妈之后没精打采地迈了进来。四人应声跪地。隔了好一会儿,拓跋濬终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放下手中奏折,徐徐走上去。自左而右,一一览过,目光只落了小雹子头顶。

她其实无意承欢,只不过听着雨声暗自等一切静下。

“都逃去吧。”冷风细雨,淡声回绕,这一声全无情绪。

雹子踮起脚来,朝内望去,只见冯善伊口中叼着杏果,右手执笔,翻一页经书,即往自己左小臂内侧落下数行芝麻小字。雹子仰头看了冯润一眼,不懂道:“姐,娘亲往胳膊上写什么?”

“谁知道。”冯善伊夺过他扇子,自甩了开,瞧着面上山水图迹,“我如今粗俗了呢。”

冯善伊亦念了一声:“查出什么来了。”

李申有所收敛,平静道:“我只是冲着冯善伊去的。谁让那二人多事。若非李敷使出一招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她又怎么可能毫无损到了云中。好个李敷,竟敢叛我。”三日前,云中的消息传入宫中她才知道早先说冯善伊命丧途中尽是假讯息。她猜到了李敷第一次以赫连的死代替冯善伊是会有诈,却没能猜到最后一诈,李敷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以至混淆视听。

没有说一路艰辛,没有说和李敷生死别离,甚至更不曾提及,她有了孩子。

绿荷清清嗓子,道:“是谁信誓旦旦说,孩子出来先蒸后煎,再红烧。”

“这是什么!”绿荷赫然扬声。

妇人面色犹豫,只少年满脸坚定,久跪不起。冯善伊终是走到他身前,垂微笑道:“忠孝礼义,你这个义子我有心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