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了多少路,你怎么就又困了?”宫胤皱眉看着她。

“你是说……”她若有所悟,“霏霏诱惑我跳崖?”

“小时候没吃过烤兔子,后来兔子不需要我亲自烤。”

景横波立即向外走,她可不想面对豹子打架。

宫胤忽然放手,景横波向下落了落,随即宫胤抓住景横波的手臂,把她又往上一拎。

至于救兵,她也问过他了,从地形和山林密度来看,运气好的话七八天能得救,运气不好一辈子遇不上也有可能,还是得自己走出去。

噗通一声她向后一倒,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

昏暗的树林里似乎响起叽叽咕咕的怪笑声。

他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景横波要疯了。

网兜里宫胤也不催促也不说话,连绵的雨势里静若雕像,唇角依旧是那般笑意,三分嘲弄三分冷,看穿这世间倾轧。

景横波心中一震,勉力转头,看见两根黑色的长针,各自插在宫胤左右两肩,宫胤似乎还是没醒,昏迷中微微皱眉,似也感到痛苦。暴雨中他乌发越乌,脸色便越发的白,下颌微垂,紧靠着领口硕大的淡金珍珠,越发显得薄唇浅红,如雨后零落的樱。

然而没有时间给她愤恨,呼啸声里她直线下坠。

“也无妨。”宫胤道,“反正你也从来没做过什么有风度的事。”

趴他身上嗅嗅他的气息,很好闻,却很难形容的香气,不像后天草木熏蒸所致,倒像人体肌肤自然生成的香,有点凉,有点飘渺,有点神秘,令人感觉舒适,似被极地带雪的海水包裹,脸颊擦过孕育天地精华的珍珠。

耶律祁笑道:“你的房间是不是正对楼梯?下面就是大厅?”

景横波哼一声。

腿是刚才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

景横波叽叽咕咕和翠姐咬耳朵,“宫胤是个神经病,明明走城池更安全,城池要路引,有宵禁,杀手没那么容易混进来,他非要在荒郊野外露宿,招蚊子一样招敌人……”

静筠惜命,她知道,也理解。她不觉得自己随手的救命之恩,别人就一定该拿命来报,或许翠姐能做到,可是娇气自恋的静筠,做不到。

景横波斜睨一眼,心想这一页上面不会飘满自己的倩影吧?下一刻他准备做什么?三秒钟之内他会不会丢下书非礼勿视地离开?他离开自己也就可以下车散散步了。嗯,一、二、三……

完了他们也不掩埋,就这么骑上马走了。

这种格局,换成大陆其余诸国都不可能存在,王城被势力雄厚的藩属之国包围在正中心,那不是分分钟倾灭的结局?偏偏大荒自有其特殊处,最外围的八部,和六国国主多有世仇,六国要想进攻王城,必定要被八部反咬一口,到时候六国前后对敌,注定下场悲惨。

战场凶危,后果难料,按说谁也不能控制结果,这些人身上齐整的不大不小的伤,倒像是故意所为……

“宽你妹!”想到就骂。

再下一秒她眼前天旋地转,马车顶翻了个个儿,身后触着坚硬的马车壁,一只手卡着她脖子,将她按在马车壁上,一双目光,淡淡冷冷地笼罩着她。

老鸨想阻止,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外头那几个不好惹,翠姐静筠又是不能挣钱的,还有那小丫头,不肯接客,昨儿刚被大波救了,凤来栖要她们也没什么用,就让她们去。

景横波立即头一低,狠狠向前一撞!

墙呢?

“放心,保证他出门连条内裤都买不起。”景横波打个响指,身子一闪不见。

“我出一百五!”

一些花丛老手已经开始喝彩,都知道仅凭这双眼睛,这女子就当是极品。

“掌柜的,怎么样?”她忙着对付登徒子,一抬头看见老掌柜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

她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这屋子虽然久无人住,但十分封闭,门上的锁刚才还是紧锁的,也因此屋内没有太多灰尘,他掀开床单,看见床上果然有人睡过的痕迹,床褥揉皱了一大片。

踩死你丫的!

“小乖乖,朕的脸还没洗,去打点水来。记得放点花瓣。你们皇家有什么宫廷秘方配制的精油啊花皂啊这个也可以有。”

“鬼呀!”土里冒出来的那只,声音更尖,一边尖叫一边吐嘴里的土,“呸呸,鬼呀——呸呸——别拉我——呸呸——怎么这个造型——呸呸——我的高跟鞋呢?”

接连两次失手,景横波犹豫了零一秒。

喧嚣的风声,飘过灰黑的沼泽,渐渐远了。

“国师怎么可能被豹子吃了!”瘦子烦躁地道。

“我们被网捆住了呀,”景横波张大眼睛看着他,绘声绘色地道,“那时候只能被动挨打,可怜他为了保护我,像董存瑞一样扑在我身上,豹子一口就咬断了他的腰,哎呀那个清脆那个响亮!只听见‘咔嚓!’一声……”

瘦子越听越面色僵硬,铁青着脸打断她的话,“请问陛下,董存瑞是谁?”

“我家邻居,这不是重点啦。”景横波挥挥手,“重点是,他为了保护我,被豹子一口一口啃吃了,他像雷锋一样坚强,到死都没发出声音。豹子吃饱后就走了,他握住我的手,留下了遗言……”

瘦子神色一紧,犹豫一会,咬咬牙问:“什么……遗言?”

“他含泪握住我的手,说对不起我,”景横波抹泪,“他说他不该抓走我,强迫我,违背我的意志,逼我去做这个我不想做的女王。现在他死这么惨,这完全是报应,叫我不用给他收尸,不用给他报仇,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再去做那个女王。从此我就自由了。天高任鱼飞,海阔凭鸟跃……”

“等等,”瘦子面颊抽动,“国师说您自由了?”

“你没听见吗?”景横波斜睨他,“他临死忏悔,放我自由,你是他的属下,当然要遵从主子的遗志。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没瓜葛了。哦对了,静筠翠姐拥雪也和我一起走,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拎起二狗子,抱起霏霏,顺着不高的山崖斜路往前走,一眼看见前方不远马车上居然有自己的箱子,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大喜过望奔过去拿下了自己的箱子,招呼从车上下来,一脸震惊的静筠翠姐拥雪,“走咯!”

“等等……”其余护卫都茫然着,不知道要不要听这女人满嘴鬼话,那瘦子想了想,上前拦她,“你不能走……万一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