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这时也并没在意他脸上变化,初时他只道对方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寻常的剑客。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认作是盖聂。心中哑然失笑,心道:“好个不分假真的浑人。既然如此,盖聂便盖聂,我也认了。权先糊弄着,趁西洋镜没被拆穿之前,早早抽身而去,”脸上依然平静如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道:“晚辈另有他事,先行一步了。山水有相逢,待前辈料理好此间事后,他日定然登门拜访,与前辈再叙。”鲁勾践听得荆轲说话甚是恭敬,一口一个前辈听在耳中别提有多受用了。便笑道:“既然这样嘛,老鲁也就不多留你了啊。你先回榆次去吧。对了,你途步赶路那可累得紧啊。我已经到了莒城外了,这坐骑也用不上了。这马你拿去用吧,路上也省些脚力。”他受对方奉承,心中乐开了了花。一高兴间,便将坐骑也送了出去。

当时田嘉带着荆轲离开,盖聂与卫鸯一伙正自激斗。盖聂也不愿伤他们性命,故意与他们缠斗。孤摸着荆轲田嘉已经走远才连下杀招,打得卫鸯一众五人落荒而逃。随即他又去找田嘉,他想田嘉能带着荆轲去哪,心念一动,终于折返回来。到洞外时,果看见田嘉和荆轲在里面说话。他想知道田嘉为什么会帮这个杀手,便没有进去,伏在洞外探听。他屏息凝气,不露声色,洞内荆田如何能察觉出外面有人。二人的对话以及田嘉采野果复回,他都一一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田嘉对荆轲的少女爱意也许荆轲不知道,也许荆轲是装作不知道。但盖聂心思细腻,如何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待得田嘉最后离开时,盖聂同样在洞外看着她的身影被月夜吞没而消失不见,一阵酸楚,一阵凄苦涌上心头。盖聂与田嘉以兄妹相称,情谊无间。哥哥看到妹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该替她高兴的,是该为她祝福的,是该帮她撮合的。在田嘉心中,盖聂便如他亲哥哥无二。但在盖聂心中,又何止只把田嘉当成他的妹妹呢。

荆轲见田嘉复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你为什么还回来?”田嘉笑道:“怎么,这么不想看到我吗?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才好,是吧。”荆轲淡淡说道:“你我正邪有别,姑娘又何必来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话头刚落,身上又是一阵寒意侵开,不住的颤抖。田嘉见状,忙抢到荆轲身边,柔声问道:“寒毒又发作了吗?”

田嘉笑道:“你到有些眼力。”说话间手底下毫不放松。而言下之意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田光之女。

那白脸汉子白齐道:“自然。”语气颇是得意。卫鸯哈哈笑道:“中了白二哥的寒阴掌,看你还有能耐翻天吗?”这寒阴掌是白齐外大雪山冰窖中用五种毒物秘练出来的掌力,非同小可。他刚才假意和荆轲对掌,待双掌一碰,他便暗运寒阴真气,传进荆轲体内。

二哥讲到这里,田嘉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从二哥的叙述中她都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一个高大的军士三番两次的毒打,兀自缠着不放要报爷爷的仇,这般倔强,这份伤痛岂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能拥有和承受的。田嘉又暗暗睁开眼睛,向那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二哥脸上望去。那二哥讲到这里,自己脸上也带着些许悲凉无奈。田嘉看得分明,胸口一酸,心疼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心疼的是二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二十年后身不由己充当杀手的二哥。她连忙将眼睛闭上,怕是再看一会,不知脑子里又会浮现出什么样的想法来。

他口中那女子自然就是田嘉了。田嘉这才明白,这杀手脱身之后,为何对自己不杀不放。这二哥即便再去刺杀排云,自己下落不明,盖大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得还得由他而去。而自己现在所处之处,定然也是个极其隐蔽的所在,否则盖大和他们早就该找来了。田嘉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二哥心思缜密,但千算万算终是棋差一着,没想到田嘉已经冲开了穴道。只要你一出去行动,他便可脱身而去。

排云掣出长剑,道:“骆夫人不忙。这帮人既然是冲我而来,诸位请少歇片刻。让我先来会会他们。”剑光霍霍,朝一众黑衣人扑了过去。那矮小黑衣人手一招,便有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闪出,截住排云。众人都没上前帮手。他是个成名人物,以一敌二,众人便要帮手的话只怕排云还道大伙轻视了他。何况对方阵上那三人也未上场。

易流风又让庄客添些酒菜,众人又复饮宴。只恐魏公子忌讳,对刚才比剑之事都是只字不提。直到日落西山,宴席方散。众人便都向易流风告辞,易流风一一挽留。要去的便又送上金银。最后只留下盖田,排云道长,骆氏夫妇在庄上多盘桓几日。魏公子见盖聂留下,说什么也不肯多待,直带着随从呼啸而去。

群豪正不解其中意思时,排云道长忽然叫道:“呀!这是连云五霸的首级。”“确实是连云五霸!”几个粗豪汉子不禁走上前去细看。“盖大侠以五霸首级作贺,这礼送的好啊。”

在座年齿稍长的大多都亲身经历过五王纵横的时代。而后辈们也大多在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段往事。这时再听到五大天王四字,有的是想起当年之事,而心有余悸;有的是哀叹英雄星陨,而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