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匿在昏暗的烛光里,声音平淡道:“客满了,没我住我的地方。紫苏叫我来与你同住。”

他许是早料到会如此,十分镇定,十分沉着,抱了我的腰,起身便飞出山洞。

垮在腰间的衣裳,被他又往下褪了些,因着是躺着睡觉,故此背部往下都受了烫伤,可奇怪的是,我的头竟然没伤着,半点也不疼,反而清醒得很,好似,好似有东西,护着脑袋,连头丝都没半根受损。

将羽毛捏在手中,朝它吹了口气,羽毛化作金色的小鸟儿,我能听到它扑腾翅膀的声音,一会儿,便没听着声了,也不晓得,它飞出去没有。

“漂亮哥哥,她们都不如你好看。”小狸说得十分恳切,然而凤九千只是笑笑。

“呀,那是哪里来的妖族先辈,生得这样好看。”听着这样一道惊呼,转头瞧见那一旁卖花蜜的女妖正拿一双眼睛,将我身旁的凤九千死死看住,眼睛冒出来的是,爱慕?

我噗嗤一笑,将小狸猫自乌云团里提出来,夸赞道:“小狸你说得对,白的也好看。”

我这样一问,北岸面上忽的一红,细声道:“很不巧,我便是妖族元老一员。”

我坐在一旁闷闷啃着糕点,也没注意听师傅同旭阳真人说了些什么。唯一看着有趣的,就是北岸同朔月的眼神交流。

“你在作甚?”他低笑道。

从前我只觉得他身上很香,却从未认真闻过,今次才觉,竟然是梧桐的香气。

老天,这家伙是不大听得懂人话么?我这样直接明了,明示暗示请他离开,他竟然不明白,还站在这里这下,倒是尴尬了

“喻小姐。”我抬朝她打招呼,尽量笑得和煦。

“朔月,许久不见,我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却美得更胜从前,怕也娶了几房美妾,过着欢愉的生活。”

流浪在乱战城的街头,我才晓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端的是有多么不靠谱。钱财前头,不是还摆着权贵二字么?

我探着身子,往下这么一瞧,一座四四方方的古城如一巨龙,盘踞在下方。

“哦,出了这幻境便好,大家都未受伤,甚好。”良久,我才嘿嘿一笑,回了喻凤一句。

出了幻境中的幻境,赤眼猪妖又变作了黑白相间的小乳猪模样,正眼巴巴瞅着我,猪尾巴蜷着,有些颓废,约摸是在那处幻境施法过度的原因。

四周忽的热了许多,一瞧,一团金红色的火焰正向我们袭来。凤九千真真是个心狠的,竟然拿火烧我,是要我的命么?

他却也打眼看我,隔着云雾,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一刹那,我瞧见他身旁立了个美人。

梧桐叶子,宝光硕硕,想是承了这九天之上的灵气,生得也比凤九千那处的好看些,可我总觉得这棵梧桐,从前,从前该是枯萎了才对罢了,罢了,也顾不得从前顾不得我那些感知。

“嗯?”榻上那人悠悠转醒,睡眼惺忪,伸手捋捋墨色长,复又转眼看我,目光清冷。

“你作甚?抓老子的手作甚?老子不愿意同你呆在一处,你给我躲开。”我恼怒得站起来,原本抱在手里的寒山雪失了我的庇护,落在地上,却也没砸坏。只是坛子里那清冽的好酒寒山雪流淌了一地,便宜了这地上亮的石头。

我忙开门,瞧见那绿衣裳的小童子正抓着只肥胖的小乳猪。

所幸我不恐高,才能这般镇定自若同美人站在这白云之上。白云一路飘飞,良久,才瞧见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坐落在九天之上,悬在半空,十分玄奇。

这声音,煞是好听,却是个男子。

接下来,我却再听不见红衣墨的男子说些什么,只瞧见他面上生出悲切与冷意。

那般诡异的笑容竟然,竟然不像人类。

师傅听完我的话,低着头沉思半晌,不曾言语。

喻凤朝前走了几步,跟在师傅身后,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夜色里,我瞧见师傅的身子一个颤抖,似乎有些生气。

“可你谋害人命啊。”我想起来喻凤连同赤眼猪妖谋害人命一事,便又问了。

“呵呵,妖孽?道长严重了,你又是从何得知小女子是妖孽?”半裹红纱冷而妖媚的喻凤,手指掐了一朵兰花,放在唇边,轻声道。

喻府今夜暗得厉害,约摸都入睡了,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我悄悄戳破了那间房的纸窗,往里面窥看。

“师傅竟然买了酸辣粉,如何弟子没觉?”我端起了酸辣粉,疑惑道。

“我说喻大公子,你是如何遭遇了那只猪妖的?”我朝喻江南问道。

赤眼猪妖?我心中一惊,妖兽录记载:赤眼猪妖,猪头狗身,身躯巨大,黑毛,硬刺,赤目,能暗中视物。喜食腐物,喜居阴暗潮湿处。

“这位道长哎,那喻家可万万不能去啊!”大叔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晓得如何会说出这番话。

我自然不会晓得白泽的折扇在何处,便道:“我不晓得。”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听闻这个消息后,我深受打击,只觉得天昏地暗。我的美食梦便就这般破裂了么?我心有不甘,便又试探性朝师傅道:“师傅,您老人家道法通天,点石成金的术法大抵十分厉害,不如您变化些银钱如何?”

这实在很不符合师傅的性子和阅历,可既然师傅不再管这件事,那么便只能由我接手。

师傅果然是个高深莫测的,叫我看不明白她心里想些什么!

方才他说什么?宿北?他是叫师傅宿北么?

师傅却低头寻找着什么,也不理会我说的话。半晌,她终于从不远处寻了一块大石头,就着石头坐下,继续看手中的书。

从前只觉得过程复杂,亲身经历才晓得,实在寂寞,比之我在九天之上呆来得更加寂寞。我想是否是因为我现下是凡体肉胎,所以感知也是凡人的感知,竟然觉得宿北说的怀胎十月十分漫长。

我同天帝侄儿商议这件事时,天帝侄儿非要派天兵天将下凡保护我,我只告诉他:“能伤我虚妄帝君的,怕也不是你那些天兵天将可以阻止的。”对于这一点,我是十分有自信的,天帝侄儿大约觉得我说得有理,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安排了阎王相助于我。

“阿九,你身子可好些了?”我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更顾不上目前的尴尬状况,阿九的身子,更为重要。

宿北是司命的神,自然在追赶敌人这回事儿上面比不上司战的神,追不上也怨不得她。

“司命,你退开,免得本王错手伤了你。”阿九眼睛看着我,对宿北说了这样一句。

“至高无上的虚妄帝君呵,你可知,本王活了整整三万余年,便生生恋了你三万余年,你却正眼也不肯给一个。”我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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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战亦骑着花豹子随宿北前往,两相无言。

师傅听完我的话,面上有些惊色,却镇定道:“你晓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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