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交给大富去办的。大富从未学习过雷锋精神,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风亮节,捐赠粮食时把莫钟书的名字也留下了。

老太太的地收完绿豆后就一直空着,她看不上占城稻那点小利,只等着天凉了好种小麦,所以倒不惧蝗虫。莫荣添和太太王氏也有几块田产,莫钟书派阿贵把话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可惜老天爷没听到他虔诚的祷告,蓝天上依旧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莫钟书只一笑了之。他不是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刻薄雇主,所以才开出一成的分红条件,希望借此提高对方的积极性。只不过,牧场现在的规模确实还太小,今年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一千两的收入,小有盛名的兽医瞧不起那几十两银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人也忒短视了些,只考虑今年却不问明年,这种看不到将来的人绝对不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茅草屋让出去了,砖瓦房暂时还没钱盖,莫钟书叫二柱帮他扎了个超大的竹筏,宽三米多长五米多,前半截固定了一张小竹桌和一把小竹椅,后半截上面搭个养鸭人住的那种鸭棚子,不过尺寸大许多。材料就是竹子,顶上盖了茅草,加个半月形的门,象个张开的嘴巴,里头空间不大不小,就是个小房间,里面固定了张竹床。

王夫子来上课时,别有深意地看了莫钟书一眼,手中的铜戒尺在空中虚晃几下,吓得莫钟书的小心肝儿一阵狂蹦乱跳。万幸的是,王夫子在他的心脏从嘴里跳出之前一刻就收好戒尺开始讲课,莫钟书额头上的冷汗才渐渐消去。

莫钟书让工人在湖边挖了几个大坑,把收购到的蚯蚓都一股脑儿倒进去。有些生猛健壮的蚯蚓一弓一弓地慢慢爬到外面去了,起先还有工人说要抓回来,被莫钟书制止了,这些逃跑出去的精灵可都是好劳模,松土施肥还不要工钱,非但不能抓捕,还弄些糖水在远处给予奖励。剩下来的那些老弱病残,每天都有一部分被扔进湖里去喂鱼。好在蚯蚓的繁殖速度不慢,又不时有村里孩子送货上门,鱼儿们一直口福不浅,理所当然地要长点膘来作为回报。

莫钟书犹豫了,昨日买下这两个人不过是一时激于意气,原想着把身契送还就完事了,不想他们倒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那人头发乱糟糟,破烂的棉衣上沾着几丝血迹,抱着双膝,蜷着身子,脑袋低垂,蹲在围栏后面的角落里。刚才那衙役说这人是个窃贼,姓张名东。他旁边还席地坐了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也是个窃贼,姓王名三胜。

夫子们都还没回书院,莫钟书也就没了管束,二柱又带来一辆马车,他便天天往牧场那边去。

哪知道罗姨娘谈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提到当世名家的画法流派更是如数家珍,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她口中说着,手上还不停,殷勤地给老太太捏肩捶腿。

“五哥哥,读书辛苦吗?”小姑娘问。

“海龙海马通大海,红花红藤映山红。”

莫府最近正在给大小姐和二小姐筹备喜事。莫荣添给两个女儿找的女婿都是今年新中的秀才。这儿的商人找女婿,都偏爱有才的学子,指望着半子考个举人中个进士,将来可以提携自家。而许多所谓有才的学子,也喜欢挑有财的岳家做靠山,借着丈人的财势,好挣个光明的前程。财才联姻,各取所需。

莫钟书笑笑,指了指门口,道:“夫子来了。”大家扭头一看,果然,王夫子的身影已经在门外,只得悻悻散去。

莫钟书吃了一惊,此时再要躲避或者喊人都已来不及了,急中生智,迅速趴在桌子上装睡。

莫府里一切依旧,莫荣添与莫钟玉自然是见不着的,太太王氏也没工夫多理睬他,几个姨娘阴阳怪气地嘘寒问暖几句。莫钟书随便应了几声,就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那三十亩地也顺利卖出去了。那田这些年的产出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富只在村里透了句话,就有人带着银子来找他,商讨几句就办妥一切手续。莫钟书担心的问题并没有发生。

再加上莫钟书还记得一丁半点的经济概念,用做期货的指导思想来决定种什么。这时候的农民,也有头脑活络的,不只一味地种粮,也种些经济作物,不幸的是,这些人的思想大多落后市场半拍,往往是看今年什么最赚钱,明年就一哄而上都种那一样,却忘了物以稀为贵这一浅显的道理。大家都种一样作物,一到收获季节,这一样上市的多了,价格自然就暴跌。反而是去年价贱的,今年种的人少了,价钱倒又升了上来。莫钟书就专挑上一年最不值钱的东西种,反而踏准了市场节奏,年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莫钟书依言又弹了一次。齐成章听清楚了。莫钟书学琴时间不长,指法不熟,虽然歌曲烂熟在心,却还是弹错了几个地方。齐成章却以为他是即兴的改动,也不以为意,示意莫钟书将位置让了出来,他坐下去伸手拨了拨琴弦,开始弹起来,一边弹一边思索,他弹的倒比莫钟书刚才弹的更接近原版。一曲终了,齐成章取过纸笔,伏在案上唰唰唰几下,把刚才的曲子写成了琴谱。

李长义的酒也醒了不少,呵呵笑道:“这山里风还真不比海边的小!”

王夫子眯起眼睛,心中惊喜,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急才,知道自己因他们惹事恼怒,竟想出个“蟾宫折桂”来哄自己高兴!听说昨日偷桃的也有他,这可还罚不罚呢?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不给他个教训,放任自流,万一将来真让他长歪了,那就太可惜了。想到这王夫子又咬牙切齿起来,正在思量间,眼角瞥见门边有个人影,定睛细看,却是一个杂役站在那里,似是在等他出口相询。

方睿抢先在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去,忙又伸向另一个碟子。大家瞧着他那副馋样,也都忙举起自己的筷子。没多大工夫,几大碟子的鱼又被消灭了个一干二净。

“你是怎么来的?”他分明记得这小子跟在自己身后走了一段路就不见了踪影,莫非还有一条他不知道的捷径?可是自己这半年来早把山上的路摸得熟透,闭上眼睛也能说得出哪儿有路又通向什么地方,绝对不存在那样的捷径。

齐成章一脸微笑看着他,缓缓道:“外头风光正好,看书累了到山中去走走再好不过了。”莫钟书头皮发麻,第一次作案就被人逮个正着,正待低头认错,突然想起自己手上并无赃物,忙摇头否认:“不,不,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呢,夫子给我们布置了功课的。”心中暗叹倒霉,遇上一个修炼过读心术的山长真乃学子的最大不幸。

正在思绪纷飞的当儿,忽然听到前头传来吵吵闹闹的声响,有斥责有喝骂有呼求。莫钟书循声望去,见到一群半大孩子正追赶着一个年约十来岁的男孩向这边走来。

莫荣添摸着下巴不语。他是土生土长的澄州人,自然听说过观澜书院的大名,城中不少权贵人家都争相把公子少爷们送去求学,听说入学之前还得先考试,若是资质太差的,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得了。他想想自己那几个儿子就头疼,这时候莫钟玉已经娶妻开始跟着他打理生意,不再读书了。莫钟书资质极好,相信哪个书院都不会拒之门外,莫钟宝也还勉强过得去。可是另外还有两个儿子,整天只知道和一帮纨绔子弟一起胡闹玩乐,要不要把他们也送去书院?

秦嬷嬷不满地横了她一眼,这话听在老太太耳中不是火上浇油吗?刚生下来的莫钟书因为一直抗拒人奶,老太太便干脆不给他请奶娘,只让自己最信任的秦嬷嬷负责了奶娘的事务职责,所以,在秦嬷嬷心里,她也就和五少爷的奶娘一般,处处时时都替他着想,舍不得叫他受委屈。她想上前替五少爷辩护几句,又担心帮了倒忙,嗫嚅半天,还是没敢出声。

莫钟书转头问证人孙二道:“你是怎么看见苏家父子的?”

莫钟书定了一下心神。他现在已经不再怕她了。老太太的心思还猜不准,但潘太太显然是瞧不上自己的。潘府在钱财上虽比不上莫府,但也算是澄州城里数得上号的富户,潘慧言作为潘府的正牌嫡长女,潘太太是怎么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这个莫府庶子的。

大富卖了小麦,又买了二十多亩的下等田。也不用莫钟书嘱咐,他就照着原先的办法,把六十多亩地翻整捂肥。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刘姨娘却又气又恨,心里直嘀咕,不就是几个烂桃子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当她不知道呢,那小鬼哄着老太太给他买了三十亩地。也不知那小鬼上哪儿学到的小把戏,一招接一招花样百出,苏姨娘当年可没这么多心眼儿。唉,她生的二少爷怎么就一点也不会?

老太太奇道:“你哪里来的钱?”莫家虽然巨富,给小孩子的零用钱却少得可怜,说是从祖上继承下来的规矩,少爷们只有在正式入学读书后才可以领到三两银子的月钱,美其名曰“笔墨费”。所以府里几个少爷的零花钱,其实都是他们的生母贴出来的,好在莫荣添对一干妻妾向来大方。莫钟书到家塾读书不过半年,府里给的笔墨费统共也就十多两罢了,老太太又想着他年幼,只将他一切需要打点好,不曾给过他一文钱。

莫钟书背着背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莫钟宝忍不住轻声提示了一个字:"王"莫钟书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接着背了几句,又卡住了莫钟宝又提示:"丑"莫钟书又接了下去

老太太叫了小丫头传饭,就问:“先生讲的可好?没有难为你吧?”

莫钟宝这几日跟莫钟书混熟了,过来邀他一起上街赏花灯猜灯谜。莫钟书想了想,便答应下来。老太太拗不过他们,只得叫二柱和秦嬷嬷跟着照顾。

三人依言出来,一走到朱嫂子看不见的地方,就都笑弯了腰二柱边笑边咂舌,五少爷小小年纪,整治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你就不怕误了太太的差事被责罚?"老太太探究地盯着他,脸上神色不明,两只手指轻轻地叩着椅子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