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这话,并不是让君子安于贫穷,而是劝诫世人安于本心。孔圣人还有一句话:‘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钱财地位是人人都向往的,但如果不是用正当的方式得来的,君子是不接受享用的;贫穷低贱是人人都厌恶的,但如果要用非仁道的方式摆脱困苦,君子是不屑做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孟子的话来说,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不时有鱼儿从他身边游过,他伸出手来想抓,那鱼却尾巴一摆,跑掉了。莫钟书倒被它逗出了兴致,东抓一把,西扑一下,运气好的时候也能碰上一下鱼身,玩了个不亦乐乎。

莫钟书上辈子的最后十年孤家寡人一般,不想下馆子又懒得动手的时候,也会吃上一顿两顿清淡简单的。

齐成章虽是山长,却没有什么架子,很和气地朝众人点头示意,之后又匆匆离去。

卢先生常常站在课室门口望着两排空桌椅叹息,要是这个有那个的一半天资,又或者那个有这个的一半用功,那该多好,偏偏愿意用功苦学的天资不如人,天资过人的却又不够勤奋,还有一群既没有天资又不知道努力的“二世祖”在虚度光阴。可是他叹息再多,学生们也依然故我。卢先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回到他自己的座位接着上课。

“苏直?”老太太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他这边还没开审,那边就有人到处宣扬,几乎把全村老少都勾来了。莫钟书远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走近了更觉得人山人海,大家伙儿正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悄声点评几句,只是乡下人直爽惯了,本该是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声音大得隔着三四个人的也能清楚听去。

他于经济之道本就是个半吊子,农业上的造诣更比不上眼前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只不过是凭借着上辈子勉强记住的甚至有些是道听途说来的只言片语,连猜带蒙,误打误撞地整治了几亩薄田,收成才比别人好了一丁点儿,这时候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些积年老农面前指点江山。

对于大富拐弯抹角地小心暗示他的面子问题,他完全没有心理障碍。“穷不丢人,没有志气才丢人。”这是他上辈子受到的教育。他还常听父亲回忆说小时候家里穷,祖父祖母两份教师工资,负担了曾祖母的医药费用之后,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五口。父亲和伯父小小年纪,为了挣点钱买书,只能上山砍柴去卖。因为他们不是农业户口,不敢砍那些属于某乡某村的树,只能用锄头去掘人家砍剩的埋在地下的那一截树桩子。相比父亲和伯父挑了半担树根蹲在街边叫卖的辛酸,他觉得自己可以拿出几十两银子买地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不一会儿,百多张纸都剪好了。

莫钟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养出这种儿子,长辈们未尝没有责任。他上辈子的几个伯祖父,就是被人骗进赌场散尽家财,以至于他祖父连学也上不起,只能报考不要交学费还发给生活费的师范。曾祖母后来教导子孙的时候,就经常反省说早年她若能严加管教,几个伯祖父就不会走上歪路绝路。

“母亲,孩子需要管教的,否则只会越来越野。”莫荣添对老太太道,“这孩子已经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不好好管教只怕会越来越不象话的”莫钟书眼含嘲讽,对着墙壁冷冷一笑,该管的时候你不管,现在想来插手太迟了,只怕你越管越不象话,李春来不过是只鸡,你那四个儿子才是猴。

莫荣添走后,卢先生叫莫钟书坐下,询问他都读过了什么书,进度如何

夏荷手上的红包让莫钟宝和莫钟银看得眼热,也跑过来和他并排站到一起。

朱嫂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是夏荷,松了口气,她娘家和夏荷家是同一个村子的,两人平日也熟络得很她叹了口气:"一个个都不消停!那刘姨娘尤其难伺候这厨房里就这么几只手,忙得我们守着灶台的连口囫囵饭都吃不上"

这时,不知刘姨娘自哪里寻了一根长竹竿,冲到岸边,往他落水的荷叶丛中一戳,大声叫道:“五少爷,抓住!”她手上用力,竹竿在水中戳来戳去,却绝不停到他手边让他抓住,相反还不时打到他头上身上,带着一股大力把他往水下压

莫钟书冲进去的时候,那几个小厮还直挺挺地跪在青砖地板上他们未用早饭,大太阳底下一跪就是几个时辰,到了这时,又累又饿,都有点撑不住了。秦嬷嬷一进来,他们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蛋香味儿,一齐望向她手里的碗,垂涎欲滴,空空如也的肚子被这香味儿一刺激,顿时觉得更加难受

他们推开丫鬟,使劲地晃着他的摇篮,似乎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似的。小摇篮在他们的推搡下,不堪重负地发出几声象要断裂的嘎嘎脆响。吓得两个丫鬟扑上来把摇篮护在怀里:“二少爷,三少爷,这摇篮可受不了你们这么大的力气,而且摇得这么晃,会吓着五少爷的。”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他脸色身上都没什么异样,两个丫鬟才松了口气。

好!他巴不得马上摆脱这个女人他眨巴着小眼睛表示赞同不好!他忙又翻了个白眼,心里哀嚎: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奶娘!

“小五不叫老太太,叫祖母,小五快叫‘祖母’!”

竟是被个跳楼的砸着了?这概率比买双色球彩票中大奖还要低许多啊,居然让他在三十岁生日这天撞上了!

方睿却没有完,忙着盘查到底是谁告的密。不过告密者的保密工夫做得十分到家,方睿忙活了好几天都找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又不敢去问王夫子,最后只能偃旗息鼓。

莫钟书心中却是郁闷透顶,他猜到是谁了。昨天没让周奎送衣服去河边,他肯定知道自己干什么去了,不过周奎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他身边总共也就那么几个来往密切的同窗,苏直不可能用如此恶劣的手段对付自己,这么一推断,嫌疑人直接就浮出水面了,谢一鸣这一招多半是冲着他莫钟书来的,这些天自己有意无意地抢了谢一鸣太多风头了。

才来书院几天,就得罪了人,这是莫钟书始料不及的。他静下心来细想,自己这些天太大意了,以为离开了莫府就天下太平,可是学子在书院里学业太过拔尖和后院里的女人独占夫主宠爱想来是差不多的,都容易招惹不如意者的眼红嫉妒。

从此莫钟书更加小心地收敛锋芒,课堂上夫子的提问总是装傻扮懵地搪塞过去,月底的小考也总故意漏掉一两道最易得分的默写题,这样虽然他的文章比谢一鸣的出色,但总分却还低了一截。看过他的答卷的同窗都有些不明白,因为班里程度最差的几个在这些送分题上都能得满分,而记性极好的莫钟书却偏偏在这个位置留出空白,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面对这类询问,莫钟书总是付之一笑,转而提起别的话题。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谢一鸣:“我不屑与你争,虽然我明摆着就是比你优秀,不过让让你也无妨。”至于谢一鸣能否理解和接受这毫不掩饰的放水行为背后赤-裸-裸的鄙视,他懒得去管。他不需要这种人当朋友,只要彼此相安无事就足够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方睿开始象块牛皮糖一样粘上了莫钟书和李长义。李长义为人豪爽讲义气,对主动伸出橄榄枝的朋友自然不会拒绝,莫钟书对方睿的印象已大大好转,有好玩的也就都带上他。

方睿这人,初看上去只是一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纨绔,相处多了却发现他内里实质竟算得上个至诚君子。听说他就是归德侯府的小候爷,莫钟书终于明白了这小破孩为何竟是这么一副德性。

澄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归德侯府。第一代的归德侯跟随太祖皇帝鞍前马后,战功赫赫,建国后太祖皇帝要给昔日一起打江山的弟兄们封官晋爵,他却固辞,坚持要解甲归田。太祖再三挽留,无奈他去意已决,最后只能封他为归德侯,又许他爵位世袭罔替,准他带着一家老小回了祖籍澄州。这位归德侯虽是武将,却颇有政治头脑,打江山的时候皇帝自然视身边为他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的将才为兄弟,但一旦他坐上龙椅局势安定下来,昔日的兄弟就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岂能不除之而后快?

莫钟书读过国朝史,当年跟随太祖皇帝的那些元老功臣,留在朝中的最后都没好下场,罢官的,削爵的,甚至还有丢了性命的,归德侯却安安稳稳地在澄州城里代代相传,皇家为表不忘旧情,常有赏赐下来,地方官府更是只敢巴结着。现在的归德候乃是第八代,这位侯爷子嗣上却甚是艰难,侯府里妻妾如云,生育者不少,可是生下来的大多是女娃娃,偶然有个带把儿的生下来却未能满月就夭折了。到了归德候不惑之年,终于一个小妾生下了方睿,有个游方来的道士给他算了一卦,言说归德侯府的小少爷命格独特,三岁之前都小灾大病不断,三岁前后更是一道大槛,闯不过就小命休矣,但若能熬过去便能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

全侯府的人都胆颤心惊地看着小方睿,一点点小病痛都能折腾得人仰马翻,直到他过了那道士说的三岁大槛,才松了一口气,对这么一根独苗就更加宝贝,分外溺爱,这么着就培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好在这小魔王骨子里的天性纯良,被宠坏了的皮相里还藏着一颗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