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到路面,一阵刺骨的寒风卷来,顿时冻得我簌簌发抖。

我裹紧外衣,小跑着到村口的小超市,买了酒和花生米、锅巴什么的,然后就一路狂奔,直到钻进了我的住所,才感觉身上暖和一点。

我往煤炉里加了一些煤球,把火调旺了,屋子里顿时暖融融的,我这才脱掉外衣,把白酒全部倒在一个搪瓷缸子里,放在炉盖上加热。

又把买来的花生米、锅巴、火腿肠分别装在碟子里,然后就打开那台只能调出五个频道的14寸电视,边拈着花生米吃,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不知所云的垃圾剧。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搪瓷缸子里冒出了阵阵酒香,外面的西北风狼一般地呼啸着,把破旧的木窗户刮得啪啪乱响。

正当我半醒不醒地打着瞌睡的时候,恍惚间突然觉得一阵风吹过,感觉有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激灵了一下,睁眼一瞧,正是那个老乞丐,坐在我对面的小床上,双拐就放在他的旁边,端着那个盛着白酒的搪瓷缸子,正就着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咂摸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记得我是锁了门的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他这样怪异出奇的行为已经有些习惯了。

“没想到二锅头加了热,味道竟然是这么美妙。”他依旧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又拈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的山响。

“你这把年纪了,牙口还这么好啊?”这时候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就陪着他喝了一口酒。

“你的观察力不错,不愧是当老师的。”他龇了龇那口洁整齐的牙齿冲我一乐,然后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把我的杯子里斟满酒,凝神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对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这里管吃管喝地住几天,我就都告诉你,怎么样——成交吗?”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简陋,愿意吃我的粗茶淡饭,你想住多久都行。”

他的眼睛一亮,“够痛快!你很实在,连我的来历都不问,就敢这么答应我,你就不怕哪天我对你谋财害命吗?”

我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哪儿来的豪气,一口气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涨红着脸道:“我一介书生,本来就一无所有,穷的只剩下几本破书了,你要钱我还真没有,要命你只管拿去吧——我活的也实在是太辛苦了,正好让你解脱了,还真的要谢谢你呢。”

“好样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哪!”他也笑了,陪着我喝了一杯,半开玩笑地说道:“希望你说的不是酒话啊!”

第一个晚上,我和这个奇异的老乞丐,就是在外面的寒风呼号声中,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喝的昏天黑地,却什么让我感兴趣的话也没提起,最后的结果是我吐得一塌糊涂,让老乞丐往破床上一扔,就醉死过去了。

我是被窗外一抹强烈的阳光刺激醒的。我睁开眼睛,感觉头痛的厉害,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老乞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只有破桌子上摆放的搪瓷缸子、凌乱散落的食物,以及我嘴里残留的酒臭味,还能表明昨晚上,我确实喝酒喝的一塌糊涂。

我懒得去收拾屋子,忍着头痛打开电视,就一头放倒在床上了,管他老乞丐跑哪儿去了呢,反正是周末,先睡个回笼觉再说。但是新闻节目里的一则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昨夜是本市今年第三次寒潮来临,严寒导致大部分地区普遍大风降温,市城管大队和民政部门为此加强了对各区城乡结合部的重点交通要道和地下涵洞的排查,将发现的部分流浪人员全部送到收容所安置。

记者从交管部门了解到,昨夜在平通桥附近,一辆河北牌照的货车在行驶过程中,由于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精力不集中,将一个倒卧在快车道上的行人当场轧死。

交警在勘查现场后发现,该行人无任何身份证明,疑似社会流浪人员醉酒后睡倒在快车道上,导致过往车辆躲避不及才造成这场交通事故。”

平通桥就在我每天都要经过的地下通道的上面马路上,该不是老乞丐昨晚上喝多了睡到马路上被轧死了吧,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搐,忍不住跑到门外一通狂呕,让干硬的冷风一吹,脑子才逐渐清晰起来。

回到屋里烧水煮了一包泡面,边吃边琢磨着昨晚经历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境,那怪异的老乞丐难道就这么死了?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他答应要给我解开的谜团也许从此变成了真正的无头案了。

整个白天仍旧是寒风呼啸,外面的空气冷得能结成冰。

我把煤炉烧得旺旺的,缩在被窝里看了一天的福尔摩斯小说,但是心里却一直存着老乞丐还活着到我这里的念想。

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我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闻见了一股酒香,睁眼一看,刺眼的灯光下,老乞丐正笑眯眯地端着我的搪瓷缸子喝酒呢。

破桌子上跟变戏法似的摆了一盘烧鸡、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居然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我爬了起来揉揉眼睛,感觉自己又像是在做梦了,“你还活着——你是从哪儿整的这些酒菜啊?”

“是不是看新闻了?”他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瞟了一眼仍然开着的电视。

“那个被撞死的人就是我昨天说的朋友——”他凝神看着我的反应,咧嘴乐了,“你现在对我的好奇心是不是越来越强了啊?”

“那还用说吗,”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酒,脸立马涨的通红,登时兴奋起来,。

“除了武侠小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应该算是江湖异人吧?你肯定不是乞丐,也没有那么老,对吧?还有,你的那些本事是真的吗,还是魔术什么的障眼法?”

“呵呵,你的问题可真多啊。”他接过缸子抿了一口酒,“你确实是个实诚人,看在你愿意收留我在你家住几天的份上,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要是我告诉你,我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了,也许哪天就可能死在你这里,你得给我张罗后事,这样的话你还愿意继续让我留下来吗?”

“怎么会呢?你肯定是在开玩笑!”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仔细端详着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虽然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但是仍然透着红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濒死的老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依旧凝视着我的眼睛。

“呃。。。好吧,我答应你了。”短暂的犹豫之后,强烈的怜悯心占了上风,这倒不是我的思想有多高尚,而是我这个人对一切未经证实的事物有着太多的好奇心,眼前这个老乞丐身上就有着太多让我打破头也无法解释的谜团。

“这个承诺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跟你说的可是真的。”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满脸皱纹挤到了一起,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否则会遭报应的。”

我心里的豪气又涌了上来,“当然,我也是个七尺男儿,说出来的话从没有反悔过。”

“那好吧,”他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色,抿了一口酒,眼神黯淡下来,“我也算是有个归宿了,这一辈子也实在是折腾的太辛苦了。”

就这样,从这个寒风呼啸的暗夜开始,每个晚上,我就听这个奇异的老乞丐讲述他那离奇怪诞的故事。

实际上,我写这个故事的目的,只不过是把他那些惊人的事迹记载下来而已。

为了方便记录,有些篇幅我还是以他的自述形式来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