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压根也没打算打持久战。

不过黑发青年只是懒懒觑他一眼,而后又将视线投往远方。

“嗯。”

此人正是贺成安!

喜悦!

手肘被猛然抓紧。

要是说温柔和同情这俩玩意儿天生存在,恐怕死于你手下的“冤魂”得气得从棺材里一个跟斗翻出来,手拉手肩并肩半夜坟头蹦迪!

……

躺在拾掇平整的柔软大床上,怀玉泽睁着眼睛,几度怀疑自己要这么躺尸到天明。

终于他忍不住了,翻个身,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气冲冲而去。

卧室门被开启的声音惊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咬支烟的仇臻。

他下意识把烟头拿下来,藏在手心里,然后才开口询问:“怎么了,半夜失眠?”

客厅没有开灯,烟头泯灭的微光在他指间缭绕。想了想,仇臻干脆掐灭烟头,将没吸几口的烟身按在烟灰缸里。

烟灰缸里堆着好几个烟蒂。

看见男人这番模样,怀玉泽心中的气忽然消了许多,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靠在仇臻旁边。

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他鼻尖下,却并不难闻。

“我倒是想说自己认床,这个理由你信吗?”怀玉泽说。

睡眠不足的人自然没什么好声气。

“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吧。”仇臻的声音沙哑低沉,但颇有质感,“我以为睡客厅就不会打扰你了,但没想到这间房子的隔音效果比我预想中还要差劲。”

“也没有……是我自己醒来的。”怀玉泽无奈地叹口气,没多说什么抱怨的话。

他没有问仇臻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客厅抽烟;也没问他为何情绪如此低沉。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靠在一起,也不彼此交流。

气氛静谧。

却又莫名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味道。

……

仇臻感激怀玉泽无言的体贴。

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多解释什么,那太过乏味——光是强行压抑住脑袋里纷繁杂乱的无尽思绪,已经足以令人疲倦了。

多少年来他整夜整夜被梦魇缠身,偶尔惊悸而醒,无法入眠,只能大口喘气,然后用香烟和酒精来麻痹自己。

其实仇臻并不喜欢烟草的气味,无论烟草有多高级……但他也必须承认在苦涩的滋味中,大脑的确更容易放空自己。

他甚至都不敢多喝酒,因为身边并没有安全的容身之所。

没有一个可信任之人,可以让他试着放下防备,卸下满身是刺儿的厚重盔甲,露出柔软一面。

……仇臻太累了。

尽管曾被人看重,但也只是看中他的身手,与打架不要命的那股狠劲儿。

是啊,除了这一条命,他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他的人生漫无目的,行走在黑暗中,看不到前路何在。

正因如此,在警方询问作为线人立下大功的他有什么要求时——仇臻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到故国,回到这个他当年不得不逃离的伤心之地。

明明身处人群,来来往往都是熟悉的黄皮肤黑头发,街边还有无数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美食餐馆……回到故国以后的仇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

在国外,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恋人,更没有所谓的朋友。

无数个漫漫长夜……他只能独自捱过,睁眼等待天边放晓,再以冷酷的心态去面临白天的争斗,腥风血雨。

回国以后,同样如此。

然而在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几个月以后,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仇臻无序的日常生活。

在来者带来的资料上,他看见了那张他永生永世也无法忘却的脸——尽管已经过去十五年,但骤然而至的惊悚还是让他原本平静的神色流露出动容!

……

可笑的是……今夜,他却在与仇家关系复杂,而且纠缠不清的“情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可贵的平静。

仇臻心想,自己真是太可悲了……以至于连这点转瞬即逝的错觉,也有些舍不得放弃。

……

“怀玉泽,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仇臻闭上眼,动了动肩膀调整姿势,让怀玉泽能够靠得更加舒服。而他自己也放松似的往沙发后靠一躺。

这样的气氛太平和了。

以至于迷迷糊糊犯起瞌睡的怀玉泽,差点没听清耳边随风飘散的轻声呢喃。

“我是谁?”他随口应道,“你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战利品。”

耳边湿湿热热的柔软吐息,弄得仇臻莫名脸热,但此刻他却无暇顾及这点小反应,全部注意力却被黑发青年梦呓般的话语吸引了过去。

“仇臻,要好好对待我啊,否则……惹恼了我,战利品也是有脾气的……说不定哪天我就离家出走了……”

再听,耳边细微的声音就换成了清浅的呼吸声,十分平缓,似乎彰显着主人对身边之人的格外放心,所以才能安心入眠。

感受到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男人叹口气,被压住的半边身体僵着,勉力伸长手把不远处的毛毯取过来给人盖上——在此过程中,他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一切动作,免得打扰到已经陷入睡梦的黑发青年。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仇臻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得出个明确答案。

但他就着现在的姿势,不知不觉随之沉沉睡去——这次梦魇总算识趣,没再来打扰他的安眠。

一夜无梦,醒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