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恒安市途中,黑色小车驶下高速,从某个地图上都未曾标注的偏僻小路转道,最后进入了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

在那里,两人换到另一部早已准备好的杂牌汽车上,然后继续前行。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民宿前。

直到车子停下,怀玉泽仍然不曾得知自己到底来了什么地方,对他而言,周围景物一切都很陌生。

车门被拉开,仇臻弯下腰,向他伸出手:“今晚暂且在这歇息吧,我扶你下来。对了,记得带上药瓶,要是没了就麻烦了,这荒山野岭的,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不受强烈刺激的话,我的心脏不会轻易罢工的。”怀玉泽把手递给他,掌心肌肤相触的灼热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像一只惫懒猫儿般,露出舒适的表情,“你以为我是瓷娃娃吗?”

“……如果你体温不这么低的话,我觉得会更有说服力。”

隔着毛毯,仇臻揽住他的腰,帮助脚下有点发软的怀玉泽稳下步伐。

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怀中人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喘息的胸膛,尽管犹豫,但还是开口询问:“需要去医院吗?”

手肘被猛然抓紧。

而后又意识到什么,怀玉泽抿了抿嘴,放开了纤细的五指:“不。不要去医院,我不想被找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沉默片刻,男人缓缓开口。

“我很清醒,没有发烧,也没有说胡话。”怀玉泽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完全出乎仇臻意料之外的默然,“我已经受够待在那个地方日复一日等待了……谢谢你,让我离开贺成安。

依我现在身体状况,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独自逃离。

况且,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答应救我,并带我离开……仇臻,我会记住这份恩情,直到我死去……”

“至于,要不要相信,选择权就交给你喽。我不想多费心思猜来猜去!”

他露出一个浅淡微笑:“那样……可多累啊。”

……

恰如,风中摇曳的洁白花朵……

有露珠在萼尖缓缓滚动,而后,悄然滴落,融入扎根之所。

泥土下,一点新绿正小心翼翼探出头颅。

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星城。

“你说什么?有人把他带走了?!”

震怒之下,办公桌内上的物品被贺成安一只手统统拂到地上,七零八落滚了一地,幸好地面铺了地毯,这才没有弄出大动静。

“我不是让你盯着他家吗?他一个……一个弱女子,心脏也不好,怎么可能独自离开?肯定是有人强行挟持!”

男人身着西装,身形颀长,尽管已年逾三十,面容却显出独特的成熟风情,金丝眼镜更是增添几分儒雅。

近年来奉行修身养性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

“……我不管谁引开了你的注意力,总之这就是失职!”贺成安眯起眼睛,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我只要结果……如果你们找不回他,后果,哼……”

他话并未说完,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愈发诚惶诚恐,连连下军令状赌咒发誓一定把“夫人”找回来。

可笑极了。

“……没用的东西!”

按掉电话,贺成安在联系人中翻找——他怎么可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且还是那种被人轻易愚弄的无能之辈!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来人恐怕已经精心谋划许久……

而且看他利落的手笔……呵。

真是,让人迫不及待要碾碎这只小老鼠了……

贺成安冷冷一笑,立刻便要按下绿色的接听图案——然而在指尖接触到手机屏幕的前一秒,他忽然怔住了。

——奇怪。

这不是自己……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年,最希望发生的事么?

为何要大动干戈?

甚至,为此暴怒到失去分寸?

跟随他多年的下属恐怕早就领会了他隐晦透露的心思,所以这次才没有阻拦,说不定还替绑架者的逃离,帮忙加了一把力……明明应该想到这件事,可他刚刚还是大动肝火,冲下属发难……

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无法控制,无法自拔。

仿佛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下意识按住左胸,里面怦怦直跳的心率似乎正在告知贺成安一个,就算他选择自欺欺人也要拒绝承认的事实——

他在……担忧那个孩子的安危……

不!

男人猛地抬起头,一贯伪装出温和模样的脸上显出几分邪肆与阴狠——要找到他,是为了确认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是的,确认死讯……仅此而已。

不会有更多理由了。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