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他还在吗?”秦景颤颤地问了一句,她甚至不敢回头自己去看那扮作小师叔的人还在不在。

不是怕得不到,而是怕给不起。

“话虽如此,总要是那个胚子。”张峥嵘看一眼元昊真君,本想示意元昊真君说两句,一想到底是元昊真君门下弟子,在人门前说弟子不是,总归不太好,且真传弟子们都还在场呢。

三个真传弟子,元昊真君倒不担心,选作真传弟子。重心性,次为天赋,以及合元昊真君脾性。元昊真君这一番话,多是针对普通弟子,普通弟子中,有哪几人会动心,有哪些人会犹豫,又有那些人从头到尾不为所动,元昊真君都看在眼里。能劝住的,有这一番话也就劝住了。不能劝的,多说无益。

“师兄,小心。”这一队人同出来,除董秋韶是临时加进来的,余下的几人平日里就相识,且已经同时出来过几次。交情不浅。

止戈大笑:“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到这程度,沈长钧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明,和董秋韶上辈子有情的是冰河仙尊,可冰河仙尊那样的混帐,上辈子吃过亏,董秋韶这辈子还要再吃一回?如果不是冰河仙尊这德性。沈长钧早已经什么都跟董秋韶说明白,何况他早跟董秋韶讲明他不能以前报恩。冰河仙尊现在就在无应山中等着董秋韶自投罗网,他难道还能把人那里推,这恩……还得是越来越难了。

竹露想半天也没想起秦景有什么优点值得沈长钧在意,秦景这人平时真没什么优点,话多爱折腾应该不算,资质好悟性高估计应该能算,对大道之诚也应该算。沈长钧认为人就应诚于道诚于剑,修什么便兢兢业业好好修,而秦景就恰是那种既有天赋又肯诚道勤修的:“天赋出众,悟性颇高。修行不辍。”

从秦景到无应山,就是林半山在指导她,如今早已摸索出一套指导她剑法的方法,此刻就是在指导。剑法没有所谓的正确,但却是有法则有规矩可循的。斩山要重,截水要疾,云来风往,斗转星移。秦景在不知不觉间,完善着她的剑招,使剑之所行中渐渐有万物自然的痕迹,来参斗漫天,去如月升日落。

其实沈长钧此刻一直在叮嘱她不要放弃。再坚持片刻,只是秦景太疼,完全无法集中神识去听去看去感受其他。等到疼痛渐消,沈长钧自然也就没再开口。只叫她心神归一,专注紫府丹田与诸经脉之间的相互引证:“然后灵冲紫府,神识外放,感受紫府与天地万物的互为引证。”

秦景刚要开口,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琴音,悠扬婉转,缠绵柔暖,像是情人之间的私语,又似是深爱彼此的男女在耳鬓厮磨着。渐渐地画面……准确的说是琴声里描绘的画面渐渐开始变得黄暴,像是一田一女在玩撕衣大战,眼看着就要肉搏相见。秦景不是第一次听琴音,她家小师叔也是个个人兴趣爱好颇广泛,且十分雅致的,她在即钧峰没少听琴曲笛声,但从没有一支曲子像这支一样,听在耳朵里跟个小|黄|片似的。

“情义?”沈长钧轻道一句,又淡笑一声,视线在秦景眉心定住,言语漠漠如带轻寒地开口,“若错付,情义尤甚。”

秦小景没什么音乐细胞,不过,顺耳不顺耳,听着舒服不舒服,谁都有反应的:“常听人讲言为心声。曲亦若然。”

冰河仙尊虽然不止夸一个,但元昊真君还是察觉到,却没往别的地方想。当年冰河仙尊因散财天师的事,与他小师弟很是过不去,如今来找董秋韶的茬……与其说找董秋韶的茬,不如说是找沈长钧的茬:“哪里。要论天赋资质,谁能与我家小阿景比。”

接着他们俩出来的,另有几个其他大小宗门的修士,有男有女。接着他们出来的是沈长钧,沈长钧不及想为什么会出来的事,就先看到了秦景和林半山站在人群里。沈长钧微松一口气,这两人还没被格外注意就好,先给两人想点办法遮掩过去,其他的事等回无应山再说。

林半山又怔了怔,这到底是一个方才还要取人性命的妖物,他怎么可能轻易把修炼方法告知:“你差点造下杀业,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如何修行。”

秦景见林半山加入村民的狞猎队伍后,就转身回屋去,不过她在屋里还没待多久,就听到院子外头有动静,她以为是林半山又折回来,就打开院门,刚要开口说话时吓一大跳。迅拍上门,低叫一声,赶紧回屋锁上门,又把装衣服被子的箱子推到门上压住:“狩什么猎,人在家中坐,猎从天上来。”

“也好,二师兄,你怎么看?”秦景问林半山,因她与止戈以神识对话,是以她还把压低声说了两句别的。

“是,仙尊。”

散开手印后,秦景想起的是那时内心的感受:“为什么会觉得空着一大块呢,也许那时候太年少太中二,每天都沉醉在自我的世界里文青无比,所以才会那样?”

“二师兄,我们还进去吗?”秦景问举步不前的林半山,她心里也毛毛的,总觉得这里边关着什么魔鬼怪兽之类的东西。

时间真是奇妙的存在,因过去的岁月太过漫长,竟能让人忘了音容笑貌,忘了为何刻骨,忘了生平往事,却记得一些似乎不怎么要紧的。比如眼神,比如笑容,比如……钟爱的所有。

“且慢,贯虚师叔,我何时讲过要在宗道山大宴宾客,告知四海缔结姻缘之事?”沈长钧心道不过是在太极殿里引导师侄结丹,怎么再打开门,好像整个真法界都变了样。

“不会,放心,我只给杀阵加一重。这与玄门的辩灵阵是一样的,不过玄门的辩灵阵是只把妖魔鬼怪挡在外,只许弟子和来访的修士入内。我现在要做的与其相反,是将所有人挡在外,只许特定的某个人入内,比如那渡劫修士,只盼这杀阵确如无门祖师记载的那样好用。”秦景说话间手也不曾停,在阵盘上将法阵布好,然后便以自身灵力牵引,固定法阵后,灵石为星,灵气为线,法阵遂成。秦景转身一剑,就把赢匡腰间的玉佩解下,将玉佩投入变异版辩灵阵中,这枚玉佩是渡劫修士通过中间人给赢匡的,赢匡为不打草惊蛇还一直佩在腰间。

“不会的,就凭他这么像小师叔,也不可能嘛……”秦景猛地捂嘴,虽然说这话没什么不对,可说出来就有点不对了。

赢匡早已候在歙雪亭,这歙雪亭名为亭,却更似是冰糊上一座阁楼,绕湖的杨树柳树花树都挂着冰棱。临近歙雪亭则密密尽是松,松针每一根都结着晶莹,不论远观近看都是琉璃世界,雪砌人间。秦景穿着一身飘飘然带风的暖黄长袍,行于风雪里虽不冷,但她觉得人家看着她肯定都觉得冷透了,遂落地后又给自己加件橙红大氅。

沈长钧刚把手头的事务处理掉大半,秦景就蹦过来自说自话一通,听到秦景讲帝星时,沈长钧就已经侬手,等她讲完沈长钧沉吟片刻,又听她讲她自己去也行,沈长钧遂开口,免得这姑娘自说自话地又驭剑走人:“凡世帝星关人间大运,不可等闲视之,我与你同去,稍等片刻。”

于是竹露姑娘也气得抖。

“在,小师叔。”

小师叔丝毫不认同秦小景欲抱大腿的想法,瞪她一眼道:“人若不自强,如浮苹无根,何能立世。”

受风沙打脸约一刻钟左右后,眼前又豁然开朗,入眼一片枯山,尽是光秃秃寸草也无石头,没有泥土附着。天很低,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枚星来,这里似乎既没有水也没有生命,整个天地之间安静到极至。秦景皱眉飞向高处,极目往四周看去,确实没有生命的痕迹,这算什么危险?

“那在哪里?”

直到入海时,止戈才一边指路,一边讲明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因当时情景实在太过惨烈,相关的记录被抹得一干二净,若非他是赢室嫡系嫡出,断不会知道得这么详尽。他一确定这个,就没再讲下去,至今真法界一切会提到那位名字的声音,都会被那位取走那位天赋灵悟的仙君察觉。

“那便试试。”

“既如此,推吧。”

秦小景:好吧,师父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