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颔,手指向敞开的殿阁大门,意思再清楚不过,叫秦景拿了见面礼就有眼色知趣味,赶紧走人。秦景还没走,他就已经抽出长钧剑,看起来是打算好好和元昊真君“相亲相爱”的,十几年不见,大约有很多离情别意要叙,秦景果断行礼转身走人。

“所以,我并不需要很担心?那,止戈,比你前两任主人,我这度应该算不得什么吧?”秦景听止戈提过几句,它的前两任主人都是何等风流人物,那么厉害的人,秦景觉得肯定要比她强呐。

“是啊。”秦景答应一声,这事明摆着,但这和闯剑阁有什么……顿时,秦景似乎抓住其中因果关系,毕竟她一直在想真传弟子和剑阁之间的因果关系,一直少点什么,丹道传承一加进去,因果关系就趋于完整了,“师父问我欲修剑道还是丹道时我没回答,过后,我曾向师父确认修丹道,师父很高兴。二师兄又说,师父一直想要个能接丹道传承的弟子,他们诱我去剑阁想让我触怒师父,叫师父认定我说修丹道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为讨好师父而已,其实还是想修剑道,所以才会趁师父不在去闯剑阁。”

要说啊,弟子品性不怎么好,做师父的操心,弟子品性太好,做师父的更操心,还是软软可爱小徒弟好。襟怀宽广资质不错,气运也不错,又不至于什么都不明白,还稍有点蠢蠢的,品性不算多好,但也绝对不坏,元昊真君认为这样就很好,不害人又不自误。

元昊真君听罢,也叹口气:“再看看,实在不成,还是叫她修习丹道罢。”

接下来秦景经历了“幸福圆满的人生”,甜得她明知是幻境都愣是多待好一会才破除幻境,幸福人生之后是悲惨世界,悲惨世界把秦景崩溃的世界又整崩溃一次,尤其是前甜后惨的落差更叫人不设防。秦景好险才从悲惨世界里挣脱出来,僵硬地站在原地真是一步也不想再动,只想大声叫人来“救命”。但剑阁里,怎么喊声音也出不去的,所以她只能认命地继续往上,她就有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剑阁凭什么判断她还可以继续向上。

秦景实在是被参悟各种典籍搞怕了,别看她思路广,天天跟人探讨得有鼻子有眼,但这真的很枯燥,她现在虽然还能细细去参悟,只是凭着她对自己的了解,一旦时间长了,她就会烦。所以,还是升级简单粗暴的丹修最好。

“也是,一个会端一个能装,可不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叶曼白心里的不忿比魏志和要多得多,这是缘于她当年曾向林半山表明心意,但林半山用看脚底污泥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并冷言冷语拒绝。对叶曼白来说,这无疑是种污辱,她素来自持相貌风采,那日却狼狈得像挣扎在污泥里的落毛凤凰。

秦景笑看小孩:“你仔细想想,他真是随随便便成功的吗?”

秦景心中,那时狂奔而过的绝对不止一万只神兽。

沈长钧扫林半山好几眼,待到林半山差点要传音跟元昊真君求救命时,他才颔道:“去来。”

递个感激无比的眼神给林半山,秦景心想可算是能摆脱小师叔了,以后没到金丹,打死她晚上也不来千风崖找晦气。经过沈长钧身边时,沈长钧又把她和林半山叫住,他们俩同时一僵,停下,齐齐看向沈长钧,眼神里都充满“天呐,你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们”。沈长钧一噎,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只凌空扔出一只小玉瓶,林半山手一伸接下,猜着约是给秦景的丹药,遂往秦景怀里一塞,拖着秦景连告辞都不带说一声地把秦景从千风崖离开。

走出去老远,林半山才长出一口气,用“算你今天走狗屎运”的语气神态对秦景说:“金丹期前,晚上千万别到千风崖来,就算金丹期后,我们也是能少来一天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幸好今天没出什么事,今天是谁跟你说我们在千风崖的,不是不叫跟你们说吗?”

“我问食堂厨子来着,他说你们在千风崖,然后我就来看看,我哪知道晚课居然是这个,要知道打死我也不来呀。”秦景心中还留有余悸,沈长钧的剑哪怕一点灵力也不用,也如有劈星斩月之威,哪里是她这初习剑道的小菜鸟能比的。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如萤火比明月之光,他们岂止是不在一个等级,简直是不在一个世界。

“我还得赶回千风崖去,明日你早点过来,我跟你好好谈谈。”林半山看得出来,秦景有点心神失守,在他看来这很理所当然,初涉剑道的小师妹对上剑道大成的小师叔,只心神失守已经算很不错的。

秦景点点头,这时才注意到怀里还抱着个小玉瓶,拧开盖子来一看,里边是绿豆大小的一颗颗丹药,药香虽被裹得死死的,但一开盖就溢出浓浓生机来。秦景把小玉瓶递给林半山看,问他是什么,只需看那股浓郁生机,林半山就知道是什么,便把答案告诉了她:“凝神丹,正好,你服一枚,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师叔还在千风崖等我呢。”

“好,明天一早我就二师兄去。”

叮嘱一声秦景早点睡,林半山便驭剑往千风崖,秦景倒是过去了,虽有点小麻烦,但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接下来就看他怎么过去了。他号称玄门这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可比起沈长钧这位玄门剑道第一人,他只能认抽,而且因为同修剑道的缘故,沈长钧对他只会格外不留手。

第二天大早起来,天地一片雪白,昨天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雪,待到清早秦景推开门时,雪已齐膝深。秦景正愁怎么出门时,元昊真君驭剑飞来,停于院子中央,收起剑便行于雪上,真正是踏雪无痕。

元昊真君是听说了昨天晚上秦景去千风崖的事,想着乖乖小徒弟可能被吓坏,大清早就过来瞧她,没想一来就见她在那对着雪愁:“所以要好好修炼,早早筑基,炼气期连下大点雪都出不了门。”

“师父,我本来就被打击得不轻,您还大清早来打击我,我真是你徒弟吗,确定不是别人家的。”秦景抿着嘴巴,一脸“我很不高兴”的样子,实则昨天的事对她的影响已经不存在了,

“你倒想,不过别作梦了,为师是不会把你让给他的,他也少作点梦。”元昊真君一想到乖乖软软小徒弟会被师弟抢走,就有想跟师弟不死不休的心,什么都能让,唯独小徒弟不能让,这是原则,“行了,上来,为师带你去食堂吃早饭。你小师叔回来,食堂做饭必会比平时用心,你小师叔那张嘴刁得很。为师跟你说啊,小阿景,别听人说得你小师叔多好多厉害,事实上他那个人啊,嘴挑剔手又狠脾气还不好,也向来没什么话,哪像为师这么春风化雨似地对你们这些小辈。”

元昊真君的意思是,还是我好,跟着我就对了,千万别被沈长钧拐去。

秦景没领会到精神,只一个劲点头,反正她又没打算改投别门,跟着习剑道可以,其他的还是免了吧,怎么看都还是她家逗……顽童得有点过头的师父亲切可爱:“师父,小师叔一走这么多年,去干什么了?”

“谁知道,问他他讲得云里雾里,道是去还债,我还跟他说别一个人扛着,左右无应山如今只我跟他,欠什么都好还清,还清了也好别再惦记。他讲是笔还不清的债,看他不愿细讲,我便也没再问。从他拜入无应山下后,我与师父便知他心中怀有些往事难于对人言,只是人活世上,谁都有些不愿与人讲的,也没必要非事事都讲得清清楚楚。”在还都只是须臾真君门下弟子时,元昊真君就知道他这师弟身上背负着点什么,虽不算多沉重,但份量也并不轻。

“这世上还有还不清的债?”玄门素来土豪,无应山更是个中翘楚,怎么可能会存在合无应山之力都还不清的债。

元昊真君知道自家徒弟呆蠢,便直接把答案告诉她:“这世上还不清的债多了去了,人情债,情债,别说还,讲都讲不清。只是不知你小师叔欠的什么债而已,总归他不还不会甘心,早晚有天他会讲给为师知道。”

说话间已到食堂外,食堂外的雪已经扫干净,落在光可鉴人的石板上,秦景果然现今天食堂都比平时格外干净几分,沈小师叔果然是威力无边呐。沈长钧自也是到食堂吃早饭的,遂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安静迅,也不知道一众弟子们怕沈长钧什么,居然跟学生见了教导主任一样。不过,秦景很快现,沈长钧回无应山后,一众弟子们学习各级性都空前高涨,吃饭都恨不能抱着玉简参悟,看来这位真是教导主任般学生闻风都要老实三分的狠辣角色。

因此,当元昊真君在第二场大雪下来时,跟秦景讲她可以去向沈小师叔习剑道时,秦景下意识腿软,她也当过学生,她也生理性的闻风就腿软。其他弟子好歹只要跟着上个晚课,她却是要把自己送到人家手掌心里去任揉捏,想想都能满头包。

“师父,我能不去吗?”

“肯负止戈?”

“不肯。”

“那就是了,去吧。”

止戈:别为难我家萌萌哒小主人,负不负的,我不在乎。

其实秦景最在乎,人何尝不是一柄剑,匣不中鸣,匣中不平,匣中不甘。

剑且要出鞘,人岂甘平庸,没机会就罢,有机会怎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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