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皇上亲妹妹的鲜血作为药引,这病自然药到病除。”溪月清冷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高宗,似要望进他的心底。她要弄明白,一向爱她、宠她的九哥,当年为何要质她于死地。

“大家一起上啊!”师爷眼见众衙役心虚,急忙来了个以多欺少的把戏。

萧峻正想细问,这时那个女孩儿已经牵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了过来,他心中陡地一震,八年不见,娘亲她竟然老了这许多。

萧峻看清两人形貌,心中巨震,向他举剑刺来的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兼得力属下徐猛,而那个白衣人正是他的异父兄弟完颜昊。

陆盈兰望了萧峻一眼,正想撒娇说:你拉我起来!却发现萧峻竟然转过身去,准备离去,不管她了。陆盈兰急忙爬将起来,却在站起来的瞬间,猛地一呼“哎哟!”。

陆盈兰坐在床边,斜眼向那屋顶轻看了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师兄就在上面。他在看自己能不能将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的心偷到。〖〗而他们约定的偷心标准便是将这个男人弄上床,乖乖地自己脱了衣服。

也的确,他就是那种无人能接近的人,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至少是对女人来说。八年了,一晃竟然就过去了八年,也不知道月儿他们过得怎么样了?萧峻站起身来,抬起头,望向那苍柏的浓荫遮蔽下的天空,轻叹。

那监斩官见徐猛等人一退,便道:“本官已经让他们走了,还不快放了丞相大人!”

到底是该原谅,还是继续做那陌路人?到底是相认,还是不认?想着她为了救他,而横刀在颈,完颜昊又不竟心下发软。

吴江并没有被完颜昊的失狂而吓住,他凛然不惧地望着完颜昊的眼,冷声道:“这是那个叛徒马巨说的,他说是他亲耳听到老夫人对萧帅说的,而萧帅竟然也没有反驳!”

阿卓此时状似疯魔,她艰难地将檀飞扬的尸体向前挪动,无奈她力气太弱,拼力挪了半天,却只走出几步距离,她的属下上前想要帮她,却被她一掌打开,只见她泪水盈面,似哭似笑,拼命地拖着檀飞扬向前移动着。〖〗

鲜血不住地蜂涌而出,神志也渐渐涣散,檀飞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伏倒,赵溪月急忙将他扶住,檀飞扬伏躺在赵溪月的怀里,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月儿,想不到你会抱着我,我……咳,咳,我真幸福!”说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徐猛强忍着那噬人的疼痛,努力绽放出一抹微笑,暖声道:“环环,我早就立誓,一辈子都要护你周全,就算让我为了你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赵溪月怕姐姐再这样下去,影响了完颜昊他们的营救计划,急忙横了姐姐一眼,冷声道:“皇姐,我们就去见见这样丞相大人又如何!到时,当面向他诉说清楚,让他转告皇兄,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完颜昊与徐猛尽皆心中一凉,要是被那婢女发现他们挟持了莹妃娘娘,那就更糟糕了!可是现在能怎么办呢?就算是杀了眼前这个女子,也是会被发现的啊!宫中最为得宠的莹妃娘娘失踪了,皇帝必然会下令四处寻找,到时令符被盗的消息就会走露,他们也救不了月儿了。〖〗

完颜昊淡淡地道:“你说!”徐猛便继续道:“我们先偷入皇宫将令符盗到手中,然后凭令符前往天牢押人,就理所当然了!”

萧大娘自完颜昊逃离之后,便被安置在了客栈的一间厢房内,她站在阁楼上的走廊上,默默注视着自己这个曾经英姿焕发的大儿子,现在一脸忧郁的脸,她深知,这一次,她深深地伤害了他,可是,她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儿子被这个儿子抓住,杀死吗?不能,萧大娘望向厅中那微微摇晃的烛光,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啊?

徐猛已然趁二人打在一起,将赵环环抱到一旁,解开了穴道,赵环环幽幽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徐猛怀中,俏脸不禁一红,嘤咛一声,急忙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来。

赵溪月闻言一种不详的感觉更加猛烈地袭上心头,她急忙抓住完颜昊的手,道:“她真的被抓了?”

猛然间,萧峻跃起身来,抓住母亲的两只臂膀,用力摇晃着,竭力想要证实某种东西:“娘,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全都是骗我的!”

完颜昊劫走新娘赵溪月后,整个婚礼都陷于终止。〖〗众宾客都无言散去,只余下满店的酒席与没有动过的饭菜。十几个士兵收拾着残局,萧峻颓然坐在一桌酒席旁,一脸颓丧,半响无言。

赵溪月观他神色,知他已然知道一切,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他还是不会为了自己放弃他大金的太子之位,放弃一切和她去世外隐居,从此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况且她也不想他只是为了孩子才同意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完颜昊让到后面,让赵溪月走在前面。〖〗赵溪月轻移莲步踏上楼梯,身子却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她急忙稳住身形,轻敲了下额头,只觉得脑海里昏昏沉沉的,眼睛也似要睁不开来了。

只见露水仍然在草间打着转儿,一个容貌冷俊的年轻男子手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自山间小道上走过。

完颜昊冲口而出叫了那声月儿后,发现新娘异样的表现,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强烈的冲动,猛地纵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揭下了新娘的盖头。〖〗

萧大娘似乎没有听到王勇的话,仍然呆愣愣地望着完颜昊手上的鱼形胎记,她的心情无比激动,却又说不出的隐隐担忧,他会原谅自己当年弃他而去吗?算了,还是不说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让他永远埋藏在记忆里。

完颜昊虽负有绝世神功,无奈此时只是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醉鬼,他还击不力,又被那年轻人一掌打中了鼻子,鼻血瞬间便涌了出来,可他似乎丝毫不觉得疼痛,仍然要上前与那年轻人厮打。

完颜昊本就在气恼之中,已然丧失了生之勇气,陡然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气便不打一处来,只见完颜昊睁着一双充血的大眼睛,怒视着那采药妇人,声音犹如寒冬中突下冰雹,冷彻心骨:“不要跟我提她,我没有母亲~!呵呵!女人果真都是不可信的,她们只会舍你而去!只会舍你而去!”完颜昊越说越激昂,最后竟至泪流满面。

萧峻心中恼怒,但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急忙放开了赵溪月的手,只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啊?”

众士兵也黯然呆立,全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半响,拓拔才回过神来,转头对众士兵道:“赶快到崖底寻找,殿下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清醒之后的他,回想起当初因为兵工厂事件,完颜昊也曾经坠崖,却福大命大,被水潭救了一条命,而今日或许也有奇迹发生。

完颜昊一双黯淡的眸子,突然盈满光亮,他扬起手,想要去抓住幻像中的赵溪月,却不料那火光中的赵溪月,带着淡淡地笑意,慢慢地隐去了身形,完颜昊大呼一声:“月儿!”便要扑将上去。

拓拔疑道:“殿下,是要去劫下月妃的木棺吗?”拓拔心中担忧非常,这个太子殿下自十三岁上战场以来,从来都是骁勇无匹,智计百出,可是,只要一遇上月妃的事情,他便变得焦躁烦乱,没有分寸了。完颜昊冷冷地道:“不错,我总觉得月儿没有死!”见拓拔又待上来劝说,他挥了挥手,又道:“我刚才想到一点,月儿和她皇姐赵环环感情最深,怎么我总感觉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很伤心,却没有发自内心的悲伤。我一定要去看看棺里到底有没有月儿,还是他们一直在帮弄玄虚!”

“住手!”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喝,从人群外挤近一个娇小的女子来,声音正是她发出的。完颜昊看清来人,认出她就是月儿的姐姐赵环环。

徐猛担忧地望了一眼萧峻,轻叹了一口气,跟在赵环环后面,转身出了帐篷。

不过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徐猛突然转过头来,望着她,暖暖地笑道:“环环,你想不想吃烤兔子肉?”

赵溪月努力地点了点头,突然抬起头来,望向萧峻,声音飘渺:“萧大哥,不愿意么?”萧峻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忙大步上前,蹲下身来,握住赵溪月的手道:“我当然愿意!能娶到月儿,是我萧峻的福气!”

他的月儿,他心心念念想要救回的月儿,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而且还爱得如此之深,他的心怎能不痛,欲哭无泪啊!

待得走近,赵环环这才看清,被绑的人正是金国太子完颜昊。却见他一脸颓丧,任由两个士兵将他架着,向营中牢房走去,就如一具尸体般,任人摆布。

完颜昊岂是胆小怕事之辈,更何况他如果不能带同赵溪月回去,他自己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月色朦胧,照在萧峻明朗的五官上,完颜昊只觉得好眼熟!在哪里见过呢?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只见他神色凛然,上前一步,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今日不能带走月儿,我也没有想过单独回去!”

可他就是想要见到她,一刻都不能停留!他不顾一切地向那灯火处狂奔而去。

那不是萧兄弟,不,现在应该是萧帅在候兆川遇到的那个女孩吗?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原来此人正是当年救下萧峻的徐猛,此时,已经升任为将军,此次随同萧峻萧大元帅出征金国。

完颜昊一震,南宋居然敢出兵来犯,定然是军中有能担当重任的大将之才。只是,现在月儿莫明其妙地失踪了,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去打什么仗,更何况那是月儿的国家,月儿的亲人,这样一来,岂不是与她敌对!

“明说!”李依兰立马改变了态度,秀眉一扬,冷声道:“哼!你害得昊哥哥现在都还在天牢里,自己还在这里像个无事人一般,真是蛇蝎心肠!”

完颜粘罕抚须一笑,冷声道:“他也是直接参与者,脱不了干系,也一并带走!”完颜昊还想说什么,拓拔轻轻一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殿下,我陪你去,也好做个人证!”

萧峻望着溪月的背影轻声一叹,却再也没有了当初那噬心剜骨的疼痛,想不到时间真的可以让伤口痊愈,昔日那刻骨铭心的爱早已云淡风轻。

陆盈兰以为他还在想着溪月,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过头去,却望见师兄林展正催马前来。

“师兄!”

“师妹,”林展跳下马来,走到陆盈兰身旁,将身侧宝剑取下,双手呈上,“为兄愿赌服输,这把剑归你了!”

尔后,林展又转身向萧峻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师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林展神色黯然,这一场赌约,他是彻底输了,不但输了宝剑,更输了他心爱的女人。

萧峻紧紧地握起陆盈兰的手,看着林展,镇重地许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兰儿的。”两人相扶上马,向西方而去。

林展望着萧陆二人渐渐消失的身影,轻叹:师妹,我爱你!但你却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