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宽厚,温热,那指尖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温度,继续写道:“相信我,等我。”

晚上,孟肖阳回来得很晚,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他坐在木头人一般的6小其对面,叹气道:“好了,别难过了,你看,我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就别去想那么多了。日后我们就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6小其苦笑了一下:“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孟肖阳偏着头想了一下:“多久啊……那就看周度和晓彤的婚事办得快不快了。”他说着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刚才我说他们今儿成亲是假的,是想看看你吃惊的样子罢了。不过大约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不会太久的,宗旨我也要等人送信来才知道到底是哪天,只要他们一成亲,我就带你回去。”

当然。其实他不说她每日都是要吃完这些香瓜的,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香瓜里又能吃出东西来。

第二天一早,孟肖阳就带走了6小其写的那封信,看样子,他是要下定决心了吧?

6小其走到内室。换了一身干净的外套,然后又拿出那封已经写好的信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语句看起来十分恳切,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和周度已经有缘无分,劝他赶紧答应了孟家的婚事。只不过,信的末尾写了一句:听说周静最近很不好,替我代为问候。

当夜,两人就这样一个床上一个地下的睡着,6小其整夜辗转难眠,孟肖阳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鼾声轻微,十分香沉。

6小其不答话。她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了,但是如今的情况下,若是她不肯答应的话,不知这一对十分不理智的孟家兄妹会做出甚么疯狂举动来?

孟晓彤怒火更甚:“客人?你说她是客人?你还护着她?孟肖阳,是不是连你也中了她的媚术了?你是不是真想娶她当你的姨娘?”孟肖阳望了望6小其,半真半假笑道:“你还别说,我是真想将她收入房中,只可惜人家心不愿意。”

男子在前面的桌子上坐好了,似乎是拿出了一支笔和一本册子,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问话:“你乃庄6氏,名小其,享年十八,对么?”6小其心道,果然是地府,对方连自己的基本情况都清楚得很:“是。”她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有些难受,自己真的死了么?哎,还没来得及跟周度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么?

他痛了半响,又怕她看出自己的难过,所以又强行让自己笑起来:“好,你放心的去,召召交给我就是了。”他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她跟周度去是追寻自己的幸福,只要为了她好,自己不是甚么都愿意为她做么?为什么不愿意替她开心呢?所以,他要开心才是。

庄君堂见二少爷越说越不像话,也生气了:“老2,你闭嘴!正经事不好好说,满嘴污言秽语,都说的什么?”二少爷还是有些怕大哥的,见他这么喝了,也就强压住火气没继续说了,只哼地转过头去,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鹰钩鼻皱眉:“你不是周度,来这里干什么?”三少爷一听这话,警惕性大大提高:“我不认识什么周度。我是****三少爷,过来找我弟妹6小其有事相商,怎么,不能来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提醒你们,这里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6小其笑吟吟道:“我是说,我不想要这个药材行了,不想那么累去打理,所以想把药材行给你了,不是让你当大掌柜,是让你当东家。”这一番惊人的话说出来,不说张氏和刘氏吃惊不小,就连游氏也有些意外了。

那一刻,她几乎窒息,不仅仅因为他抱得那样紧,还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这样做,也因为这熟悉的吻,这久违了的感觉……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思绪似乎已经停顿,她任由着他的唇齿舌尖索取吸允,然后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两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就在6小其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死亡的时候,周度终于微微喘着气放开了她的唇——他自己也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不,不行,他要立刻见她,立刻!

孟青已走出好长一段路。突听见后面李姜气喘吁吁的声音:“孟先生,孟先生,等等……”孟青停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姜:“李姨娘?可是有事么?”李姜喘着气站在那里,望着他问了一句他想不到的话:“孟先生,你,你只是腿坏了而已,为何不打算娶一门亲事呢?”7788xiaoshuo

这么一大早出去的,大多数都是买菜的丫头婆子们,街市也只有菜市场在开,孟青没有什么去处,就让小厮将他带到了城内的一条小河边随处走走。

待6小其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冬青跑过来有些小心地跟她坦白自己的错事儿:“奶奶,刚才那个李姨娘……是奴婢带过去的。”6小其听得很茫然:“谁?什么李姨娘?”冬青有些惊讶:“就是小少爷他舅老爷周大人家的那位李姨娘啊。”6小其“哦”了一声,心里揣测无数:“她在哪里?”冬青瞪大了眼睛:“我刚才将她带过去东院见你去了呀,难道奶奶没见着么?”6小其也很郁闷:“没啊,她没说甚么事?”

两人此番真是患难过来的了,6小其看着他,向着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儿,眼睛里就忍不住有些湿意:“你的腿……”孟青低头看看了自己的双腿,并不在意地道:“哦,大概是好不了了吧,不过也没事,这不还活着么?奶奶莫要替我难过。”

却说游氏这边,由于土匪们都一窝蜂跑去追赶6小其和周度了,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全部侥幸得以逃脱,并跑到浮江县衙报了案。听说是荆州****的四少夫人出事,县衙的人倒是很积极,但就县衙的那点人,哪里有能力去讨伐一群彪悍的土匪?所以就更别说抓人救人了,他们所谓的积极也就是积极地往上面递折子罢了,可这折子递上去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来增援,就不是他们能够估计得到的了。

那匪听罢,不但丝毫不惊怕,还仰天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竟教周度那恶人的妹子撞在我的手里!好,好得很!他害得老子和兄弟们荣华富贵全泡汤,如丧家犬一般东走西窜不得安生,老子便将他妹子日日奸污**,奸完再杀,杀完烹肉,也算解了一口鸟气!”他恶狠狠地说罢,就猛地挥手一指6小其:“兄弟们,给我抓起来!”

当然了,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免得说了让大家慌。而且她也没有什么根据,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定。

李姜不知道召召为啥这么情绪不好,只道:“妾身是有点事,不过得见了四少夫人才能说。”召召童声童气地冷笑了一声:“哼,不说就算了,实话跟你说,我娘亲很讨厌你,她是不会见你的,你不跟我说就赶紧地回去算了。”

李姜正在垂泪,突然听到周度嘴里出一句:“静儿……”尽管那声音很低,很模糊,但她听得很清楚,她也知道他在叫谁,当初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曾经叫过很多次,后来当她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将关于谁是静儿的事情全部如实告诉了她。

周度决然离去,待他刚一走出门口,场景就突然一换,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灵堂,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入殓的人将6小其冰冷的尸身放了进去。一时间,他震惊,难受。他大呼着追上前去,想要阻止那些人,可怎么也跑不过去,脚下就像被什么缠住了一般,眼看着6小其被放进棺木,就要盖棺上钉,永世不得再见,他不由撕心裂肺般大声疾呼道:“静儿,静儿——”

召召有些头痛的样子,他拿小手按了按额头,无奈地斟酌了一下词句,改口说道:“嗯,这么说吧,其实穿越就是……就是我上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所以一直保持着大人的记忆,你别看我现在样子象小孩子,心理年龄和你是差不多大的,知道嘛?”

当然,以他的个性,这些东西都不会写在脸上,他还是同样客气地抬手说了一句:“请坐。”

召召眼珠子转了几下:“是很不好很不好。也生病了,饭也吃不下,话也不爱说,门也不爱出,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周度心里一紧:“是么?她当真这样不好?”召召点头:“是啊,我这几日都想哄她开心来着,可是她也不理我,所以我就自个出来玩了。”

召召似乎还是蛮喜欢李姜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猛往她身上腻,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一杯水一碟点心都泼在了她的身上,他也不知道不好意思,还大咧咧地说:“洒了,还要。”害得温大妹在一旁陪着笑脸:“李姨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少爷太调皮了。”李姜还是温柔地道:“没事,小孩子呢,都是这样的。”她说着又很是忍耐地给他重新拿了杯水,这才进去换衣裳去了。

但是,当温大妹回头的时候,就现召召不见了。她急得大声喊着:“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里?”可是就是不见回应,她周围都看了一遍也不见,当下吓得不轻。急忙唤来春儿和冬青:“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孟青一抱拳,先开口了:“在下孟青,敢问这位兄台可是尊姓周,单名一个度字?”周度穿的并非军装,所以孟青便以兄台相称。他之所以如此准确地猜出了来人就是周度,实在是因为这事太过凑巧了。同样的样貌,同样出现在这个宅子的前面,除了让6小其心心念念。并导致一度失常的周度,还会有谁呢?

就在此时,6小其终于忍不住道:“周大人,这位姑娘好生眼生,不知怎样称呼?”她原本不该冒昧打探别人年轻女子的事情,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无法遏制地想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6小其见游氏一直没出声,又主动找她说了几句,可惜她在张氏前面就是改不了拘谨,跟自己个女儿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她这种个性是惯了的,6小其也拿她没有办法,三人说了一阵后,6小其就留她们吃饭,张氏也不推辞,还笑道:“正元随后就要来呢,我干脆连他的那一份也报了。”游氏在一旁接了一句:“是呢,他不是就跟在我们后边的,怎么这许久还没到?”

周度暂住的院子前面,小铜手里提了个精致的红木匣子,笑得十分无害:“两位军爷,我家主人乃是城里的孟家,当初周大人曾对主人有恩,所以主人就吩咐我送一些东西过来给周大人。”两个守门的士兵随便打量了她几眼,想是这几天来已经见多了来高攀送礼的人,所以也不并怎样盘查:“哦,那你就去偏厅里等着吧。”

6小其亲眼看着他就这般走了,心里头简直打翻了五味瓶。要说之前她还能给自己找个理由说他以为她是别人什么的,但她现在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他刚才明明看见了自己的,尽管自己身着男装,但他又不是第一件见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既然认得出来,怎么就这样走了?

6小其听他们话说得朴素,人也忠厚,不像是随便高攀之人,便有些看不过眼,开口道:“这三位张家的兄弟,你们放心,周大人不是那等势利小人,定会见你们的。”她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肯定是会先见到周度的,到时候就跟他提一提,让他千万要见见这三兄弟,好让那些个势利小人看看。

军队开进来的时候,6小其站在街边一家酒楼雅间对着大6的窗户前。今儿这一条街临街的雅间都让人给包完了。目的当然不是吃饭喝酒,而是为了看凯旋归来的军士。

小铜这才放开了胆子道:“奶奶得的这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我想……还是再让孟青假冒周先生看看吧?”她说到这里见三少爷面色不善,忙补充道:“这不,上次他来看过奶奶之后,***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那几日也能吃饭了,后来才又慢慢不好起来的。”

她这一靠过来,孟青的身子立刻石化了,他脑袋中一片混乱,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这人到底是四少奶奶什么人?她怎么会和他这样亲昵?她既是****的四少夫人,那最多只能对父兄才可以这样亲昵,但是她父兄明明都在靖州的……他头脑中乱成一团。

小铜对他的话是格外的相信,慢慢就止住了哭声:“是么?当真可以请到更好的大夫?”三少爷道:“自然是真的。”

丫头们都下去了,只有小铜慢吞吞地走着,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有走远。她不是八卦想偷听什么,平日6小其叫人走开的时候她决计是不会偷听的,但如今奶奶有些反常,她才不敢走远了。

小铜紧紧地扶着她:“奶奶,小心。”见6小其自己能走动了,小铜心里的惊怕少了两分,但到底是不放心:“奶奶,你,你没事吧?”6小其似是回小铜:“没事。”然后就由着她扶着进去了。

6小其听到这里,不由对赵五爷又有了一些改观,他之前的生意也做得不小了,但到如今仍然只有赵明氏一人,确是难得啊。

他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趴在李雪魄的棺上嚎啕大哭,还用拳头不停地擂打棺木,最后连拳头都擂得出了血还是不肯放手,任谁去劝也劝不开他。他的这一举动让许多人感到惊讶,因为何书成向来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行事也多不靠谱,让人对他无甚好感,但没想到他竟会为李雪魄伤心至此。

知州谦虚完毕之后,又拿起第二份文书:“呵呵,这一份,是让你们****从此以后负责南征大军的药材,这可是巡抚大人格外惠顾你们****的啊。”6小其听完自是大喜,军队的药材供应,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呀。这件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想是巡抚大人知道他们****当初是被陷害的,而自己又白白拿了他们****八百万两银子,心里过意不去,但这银子当初的名义是捐为军资的,当然没有退回来的理,所以他干脆就换了一种方式来补偿他们****吧?

两人饮得数杯,6小其脸上便有些红晕,不胜酒力了。枯木的酒量似乎也不大好,他的情形比6小其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6小其也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陪着他喝。

男子在前面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却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慢慢地赶着牛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那一片连绵的山岭,眼睛里透出一种满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