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会子6小其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就问道:“画眉,你是哪一年进的**,又是哪一年到这院子里的?”画眉恭顺沉静的道:“回四少奶奶,画眉是十四岁时卖到**的,先是在外院帮忙,去年就分到四少爷身边了。”6小其点点头:“那其他三个呢?”画眉也一一说了:“杜鹃以前是夫人屋里的丫头,也是去年分过来的;喜鹊比我们都要早些,前两年就到了这院子里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至于香儿,则是四少奶奶大喜当日调来的,她之前是后院负责打理花园子的。”

6小其喝了口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并非单纯对茶满意,而是对四少爷屋里这几个训练有素的丫头满意,果然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就是不同些。

庄翠平没想到一个丫头居然敢跟她动手,气得她大骂了一声:“作死的小蹄子!”就放开6小其,转过去抓住小铜的头,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小铜立刻就被打得嘴唇边流出血来,但她一点也不怕,仍然恨恨地看着庄翠平。

这里正说着,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不好了!”庄夫人一见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哪屋里的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连话也不会好好说么?”那丫头愣了愣,忙跪下了:“回奶奶的话,我是四少爷屋里的丫头香儿,三少爷刚才一走,大夫就过来替四少爷瞧病来了,可是他这一瞧,竟说,竟说……”庄夫人和在座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说什么了?”香儿看了看大家,小声道:“他说四少爷撑不住……过,过去了。”

上面的庄夫人仍然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大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赞同二小姐的意见。下面跪着的6小其见势不对,心想这会儿再不说话只怕不行了,所以她磕了个头道:“母亲,请容小其说几句。”她话虽这样说,其实并不等庄夫人同意,就抬头看着庄夫人,沉声道:“小其既然进了**的门,那就是**的人了,四少爷身子不好,也非小其所愿,二姐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呢?另外昨儿个虽然是没有拜堂,但这不是事出有因吗?想当初**的三书六礼也一样不齐,小其不是照样嫁过来了?这特殊时候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太计较的。若是依着二姐的话硬要抓住这一条让小其自个回去,那外人又会如何看**?”

6小其知道春花没有什么对付的价值,她举步走过低着头的春花身边,也不搭那个二小姐的腔,只落落大方,客客气气地对着在座的各人也包括二小姐福了一福:“小其昨儿个刚过门,所以并不认得大家,但各位既在这里,一定都是自家人,小其这厢有礼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6小其就起身梳洗打扮了。她脱下大红的喜袍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的衣裙,这是她出嫁前6家让人赶作的新衣,虽然样式比较朴素,但朴素中透着雅致,不喧闹的同时也并不失了体面,在如今四少爷病危的情况下,她觉得还是穿这样朴素的比较稳妥。6小其穿戴好这些,还在镜里看了又看,最后把头上的珠花也取下来了,只剩下一个簪子一个头钗,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简单素洁,她这才带着小铜一同出门去了。

小铜好生惊讶,原来四少奶奶那么急着嫁过来是为了冲喜啊?冲喜也就罢了,这一过门四少爷就不好了,难怪得**把她们搁一边,原来是嫌四少奶奶不吉利了。小铜年纪虽小,但心思却不少,她这会儿不由替6小其好生担心起来。

一时刻,震耳响着的乐声嘎然而止,刚才那么多的人,那么喧闹喜庆的场面,一下子就消失了,静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低嘱声,议论声……总之一切都显得紧张而压抑,连空气也似乎凝重不安起来,6小其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喜气。

6正元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副小大人样,6小其是真的被他逗乐了,但她素知他的个性,所以强忍住笑:“是吗?那我也跟你说正经的,靖州跟这里远着呢,我可没法常回来看你,姑姑和你姐姐不是也一年才来一两次吗?”6正元听了便道:“那我长大了也要去靖州,这样我就经常可以看到三姐姐了。”这些反正都是些小孩家的话,6小其自然不当真,只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了。”

6小其这一表态,张氏自然高兴了,她说道:“我就知道小其是个孝顺的,一准儿会答应。其实这件事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那**有个小儿子,从小有些体弱,后来有位十分灵验的算命先生给他占了一卦,说他必须得找个比他大一岁,亥月子时出生,名字里有个小字的姑娘成亲,方能一世康泰。这**在靖州是个大户人家,多少人想高攀了**,他们都没答应,只是到处找这相合的人。这大概也是缘分吧,前些日子为了你的亲事,你姑姑把你的时辰八字也带过去了,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正好就被**瞧见了,恰巧你的八字名字都是相合的,所以这**的条件就是要你嫁过去。”张氏说道这里,又瞧了瞧6小其:“其实你嫁过去也不亏,**是多大的家业?就连你香兰姑姑家也比不得,更别说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家了,怎么说都是我们高攀了人家才对。”

6平安立刻就被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他是个读书人,从来也没有干过触犯律法的事情,现如今突然遭遇这等事情,心里是又震惊又茫然:“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刚才喊抓起来的哪名衙差冷冷道:“干什么?到了衙门你自然就知道了。”

过得两天,6平安又过来提起何家儿子的亲事:“三凤,我听素珍说你不同意何家的亲事?”游氏小声道:“老爷,我听说那何家的儿子品行不端,是个败家子呢,小其要是嫁过去只怕要受苦。”6平安一挥手,打断了游氏的话:“这何家儿子以前是不怎么学好,那不过是少年孟浪嘛,再说如今他已经改好了,谁年轻的时候不犯些错误?依我看这门亲事是好的……哎,如今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么多,何家还愿意提亲就算不错了。”游氏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些着急,只好点头:“那,老爷说是好的,便听老爷的安排吧。”

她想来想去,后来决定在半夜时分趁田壮头睡着了再去偷了他的钥匙。这事虽然有点冒险,但她却没有别的法子,至于到时候万一被6平安知道了后果会怎样,她也不去想,总之救周度要紧。她想了一会儿又从抽屉底下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准备到时候让周度带着上路,这年头老百姓吃不饱饭的多,一个私逃的奴隶出去日子更是艰难,不带点钱怎么行?就算带了钱,都未必能好过,毕竟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一百两虽然不少了,但却不知道能支撑他多久。

6平安吩咐完这些,便气哼哼地回厅里去了,张氏游氏等人也急忙跟上。

她抬腿出去了,但又不想回到客厅哪里去,便在院子里站着生闷气。她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周度的房里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动,她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过去看了下,这一看把她惊住了:原来周度正在里面满脸通红,烦躁而疯狂地用力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他是哪样用力,恨不得连自己的皮也撕开了,手上胸膛上都被抓出了好多血印子。

可是,如果如今她长大了,不久的将来就要走了,嫁人了,再也见不到了……周度一想到这里,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多么希望6小其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但是,张氏最终并没有站出来反对,她选择了哑忍。她这样做有两个原因:第一,6平安似乎并没有资讯她的意见,他只是在通知所有人罢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给她反对的余地。第二,她自己毕竟也心虚,虽然老爷并没有追究她的半点不是,但很明显他这样的安排就说明了他并不完全相信她,所以她也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站出去,她生怕一不小心,老爷连假装的相信也不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