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舟?”

“罢了,不得进便不进吧。不哭了,瞧,哭花了脸,难看得很呢。”平舟笑笑。

良久,男人直身,自顾后退几步站回堂下,枯败的脸上流光溢彩。

实际上,告示贴出一炷香后,便有人上来撕了塞进怀间。一旁守着的侍卫瞧见了,也不耽搁,径直走来便将那撕了告示的主带进了兵部尚书府。该是有人疑惑,何以人不进皇宫反倒进了尚书府?实则是因着,进宫毕竟是大事一桩,总该要先确保那人值得信任才对。更主要,这次广招天下名士的法子,还是由那兵部尚书扈辅提出来,自然,把关这种事,也该落在他身上了。

攥在掌心多时的钗就那般直直插上沈素卿的眸。赛荷珠咬紧了贝齿,脸上满是愤恨。钗子眼看便要戳进沈素卿的眸中时,赛荷珠甚至还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点诡异的笑。

“怎么了?”

“我有些想念你呢。”裴生叹。

一点鲜红蜿蜒而下。

沈娇鸾嗤笑,抬脚便走。

“你不该死。”平舟微叹一声,再度斟茶,脸上却生了落寞。“或者说,不该死在那里。”

只是那笑不过维持了些会,赛荷珠陡然慌了脸色。那一夜好雪,一场豪宴,明明是在十三年前,怎么会是现在!知了古怪,赛荷珠心间生了慌,再抬头去看时,这才惊觉,站在廊下的,分明是十三年前的自己。

“夫人,您总算醒了。我家公子临走前嘱咐过,待您醒了切莫急着下床来。您这次沾的毒有些恶,公子忙了半宿也不过帮您拔了毒,腿脚暂时还没感觉。您尽管宽心,公子有帮您煎了一贴药,只吩咐柳儿在您醒后服侍您饮下,再安心睡一觉,明个儿保管您安康。”

“生哥哥。”沈娇鸾怔怔,眸底一点湿意就浅浅漾出来。

两人聊得开怀,水酒便少不得。聊至兴处,那水酒自是饮得更畅。自开桌后便直笑不语的赛荷珠,这会早已将自家老爷的心思看个透。知晓老爷这是真个喜爱上裴生了,自个儿也开心,真恨不得一觉醒来便能听到裴生称呼一声岳母大人。

终于回神的吟春忙不迭凑上前来,扶住沈娇鸾摇摇欲坠的身,人亦惶恐。

远远应一声,吟春转了脸冲裴生扬扬脸,脸上明白堆了慢走不送四个大字。裴生讪讪之余又多了几丝不甘,梗着颈子死死盯着廊下的人,惨白的唇啜啜许久终于逼出几个字。

裴生下意识放了沈娇鸾的手,人也讪讪着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措。

“沈老爷,您脸色差得很,可是又不舒服了?”

“好了,不笑你了。”赛荷珠忍笑,露在面纱外的凤眸里却掩不住笑意正浓。“总算等着你病愈,素卿那一遭走得还真是对。今儿就留府里用膳吧,你伯父一直念叨着要好生谢你,娇鸾。。。”提及自个儿尚在病中的女儿,赛荷珠免不得脸色生暗。“约莫瞧见你来,她也该好起来了。”

等回了那尚且还能称作家的陋居,一眼瞧见端坐房中的男人,手边还摆着不少吃食。微怔过后,皮四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裴生懒懒一笑,随手翻了掌,药沫纷扬。

“若非听说,你定不会踏进裴府半步,是也不是?”

“如何断?”

赛荷珠也不恼,轻咳一声后顺势走到吟春身旁接了羹汤坐上了床榻。

“没有查清前,谁都有可能。”赛荷珠毫不退缩。“妾身不能容忍任何图谋不轨之人在府中兴风作浪!”

赛荷珠脸色差了几分。

于是,沈娇鸾走了过去。俯身到灵柩前,沈娇鸾笑,眸中掩不住满溢的嘲讽。

“好生照顾你家小姐。若她醒来寻我,就引她去城外十里无由居。”

说来也是怪,不过是简单一句话,竟能叫吟春当场放下心来。那全然的信任早已不言而喻。平舟何等聪慧?吟春的一点心思悉数写在脸上,放心便是放心,轻松就能读得出来。也是知晓了吟春的信任后,平舟眸色一暗,到底没了再开口的。

“实在是,是那乞儿有些怪。”

“送去罢。佛门净地,总归是处清修的好地方。二奶奶栖身于此倒也算幸事一桩,大抵对她的疯症有些疗效。”

“瞧清我了?”沈娇鸾哼一声,硬是将适才的担忧掩饰得干净。“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着疯病,也不怕羞煞人。”

声已至,人却不现。

平舟也不曾想要有谁来作答。提了多会的酒壶倾翻,美酒淅沥坠入泥中,只留暗色痕迹三两。平舟又笑。

沈素卿陡然转了脸对上吟春,眸中似是快要烧灼一般。吟春不小心瞧进沈素卿的眼中,居然不由自主就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自打进了房,沈素卿一直就不曾抬过头。就那么畏畏缩缩地站在房中,白净的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人也些微轻颤。明眼人一瞧便知,沈素卿在怕。

“你紧着去通传就成,废话什么?天大的事也是你这种奴才能听的?”皮四冷笑。

“二娘,您来了。”沈素卿也停下来,寻着声音转了颈子,浅笑吟吟。“他是平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