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着应一声,吟春下意识扭头四下里观望,这才惊觉不远处河堤畔的樱已经遍开。只是那樱纵然开到绚烂,却总不曾有清香溢出。甚至用力吐纳一番后,吟春也不觉何处有香。如此,心底更是奇怪了。

于是,众人便顾不上那春寒料峭,早早守在了街道两旁,只为能一睹倾城之颜。万人空巷也不过如此而已。

“抱歉了呢,是我多言了呵。”

不过是一杯水酒呢,竟然就醉了。朦胧中听到耳畔的噪响,茫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身旁衣衫凌乱的男人还有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当然,自己的衣衫也乱了。当真是连开口辩驳的心思都没了,一任粗鲁的家丁将自个拖出了房,然后直愣愣地跪在院中,看一帮家丁是如何将昏睡不醒的男人实诚地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下举手之劳,小姐无须多礼。”

男子笑着拱手作揖,细长明眸却牢牢锁在沈素卿身上。爱慕美艳之心,人皆有之。自然,男子也不能免俗。虽不曾以亵渎之心去观望,但那视线中的灼热却也溢于言表。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璧人?

“多、谢、公、子、搭、救!”吟春一字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知自家主子的容貌自是倾城,而那倾城之颜,怎可让眼前这满脸狂热的男子肆意打量?纵使他替小姐解危,同样还是不能容忍。只是碍着主子的颜面,吟春能做的,便只有用眼神瞪视那无耻之徒,顺便不着痕迹挡在主子身前。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快些回去,免得再被这无耻之徒亵渎。

“也好。”

点头应是,沈素卿冲男子微微颔,笑容愈清亮了几分。

“今日多谢公子搭救。自知以银物相谢太过庸俗,奴家斗胆,改日自家中略备薄酒,但请公子过府一聚以谢恩情,可好?”

“小姐!”吟春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冒昧?”男子笑,视线还是不肯自沈素卿的身上挪开。

“岂会。”沈素卿笑着摇头。“城西沈府,只待公子赏面。”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男子笑弯了眉眼。“敝姓裴,单字生。小姐直呼名号便好。”

沈素卿只是笑,颔示意后折转了身任由吟春搀着缓缓离开。

原地,裴生笑意渐深。

“沈府,好地方呵。”

三日后,一张出自尚书府的拜帖送进了沈家府邸。

“从来官家不屑与九等商家同流,今儿个这是佛爷闭了眼吗?”

沈念慈瞥一眼那精致的拜帖,言语里多讥讽之意。聚云阁的纸张,陇上的珍珠墨,甚至连那贴上的香粉都出自城北一香阁,一两百金。所有物什制出的一张拜帖,最叫人诧异的却是那贴上的名号。尚书府,裴生?

“你少说两句也罢。”

沈家的主子,沈由检,拧了两道英眉端坐于堂前太师椅中,攥着拜帖的大掌无意识地紧握。

“那个裴生,是裴尚书的独孙,新登三甲,听闻其人更是玉树临风,是个难得的人才。”

右手旁坐着的,便是沈府曾经的二夫人,如今的正室,赛荷珠。浅笑吟吟间三言两语便将送贴之人的底细交代得清楚。

“嫂嫂的消息还是那般灵通哟。”沈念慈嗤笑。

“小姑姑说笑了。”

听出话里的讥讽赛荷珠也不恼,捏着帕子放到唇角作势一笑,端得是一副好脾气模样。

“老爷,无论这裴公子有何用心,既然拜帖已经送来了,于情于理,总该应下来才是。更何况,妾身自觉,那裴公子的醉翁之意,只怕是在女儿们身上。”

“此话怎讲?”沈由检挑眉。

沈念慈便在这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赛荷珠只当不闻,轻咳一下后这才徐徐解释起来。

“月前,老爷放出消息,女儿们的陪嫁是沈家半数家产。再者,女儿们的美貌早已在这城中风传多年。这几日,登门提亲的不是都快挤破门槛?至于妾身笃定那裴公子的意图,实则还有一点。”

说到这,赛荷珠刻意停顿一番,凤眸不经意扫过沈念慈,瞧出她也动了心思来听时,这才娇柔一笑继续开了檀口。

“皇上虽然病危,立储一事却迟迟不曾定分晓。朝中两派各自拥主,可谓旗鼓相当。但仅有权势并不够,财势足了,这才更有博弈的资本。想我们沈家,富可敌国。在这个时候,联姻,只怕是那裴尚书想出的最好法子。更何况,放眼朝中,那官宦人家的子弟,有谁能出裴小公子左右?”

话毕,厅堂内着实安静了许久。这次,不待沈念慈开口,沈由检脸色先沉了几分。

“荷珠,这种事,你是从哪里听来?”

“老爷,妾身只是为了女儿们的终身大事,这才私下里做足了功课。您不知,前来提亲的人里,官宦可是比之商家更多呢。若不能想个明白而妄下定论,岂不是要毁了女儿们的终身幸福?”赛荷珠笑着解释。

“我沈由检的女儿岂能因为这劳什子的政权而嫁错终身!”

沈由检莫名生了火气,那精致的拜帖也就遭了池鱼之殃。大掌一扯间,拜帖化成碎屑纷纷扬扬。

“来人,去,回了那送帖的人,不见!”

闻声推门而入的,却不是家仆三两。都不知在门外立了多久的沈素卿施施然走进厅中,墨染的眸似是扫过众人一般,人也旋即跪拜了下去。

“爹爹,那裴生,是女儿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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