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炀见状不禁的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口中还是恭敬地说道:“这件衣裳叫做‘百鸟朝凤’,是先帝时期号称刺绣功夫第一的巧娘最为得意的作品!这布料是十名手艺精湛的女工耗尽一年才能织出一匹的雪缎,而上面这只金凤凰,是巧娘花了整整三年时间,一针一线地用极细的金丝绣上去的!母后且看这衣服上的群鸟,都在拜谒这只金凤。而整件衣服的边角,都是用夜明珠磨成的粉末封边的。这件衣裳做好之后,巧娘便归隐了,从此再也无人见过她和这衣服。儿臣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它。今日献给母后,您贵为国母,人中之凤,除了您之外,再无人匹配这件‘百鸟朝凤’!”、

辛炀哈哈一笑:“三弟还是这么沉迷书画啊!”

辛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展开手臂,立刻有宫婢过来为他宽衣。宽大的外袍褪去,中衣下隐藏的是辛烁健壮的体格。穆紫娇有些痴痴地凝望了一会,然后对一旁的侍女道:“雨润,你请崔公公去偏殿喝茶,让她们也先下去吧,这里有本宫侍候就行了!”

那日禧乐殿面圣之后,她不负众望地成为了辛烁的近身女官。回到将军府后不过三日,她便进宫任职了。而辛烁显然十分重用她,平日里不仅让她帮着处理一些事物,甚至让她随朝听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也没有让辛烁失望,总是可以给他一些合理的建议。

“都起吧!”一个清冷冷的男人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铿锵有力,不怒自威!

萼姑姑听了也是满面担忧之色,她望了一眼屋内,现辛夫人还在睡着,便松了口气。她拉过罗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送梦回进宫呢?自从先皇过世,小姐的身子越来越差,我真担心她等不了多久了……”说着,她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两人一边看着梦回舞剑,一边轻声交谈着。这时萼姑姑又问道:“皇上他,身子怎样?”

这一日夜里,梦回独自坐在房中,无法入眠。辛夫人看见她房中的灯还亮着,便起身去瞧她。她推开梦回的房门,见她一个人似乎在想些事情,便关切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是我今日的话让你有了心事吗?”

而在辛夫人的房中,梦回正在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夫人房里布置得十分简洁雅致,除了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外,就是一个橱子的书籍,涵盖各个方面。昭阳国的文字与她前世的南诏国文字有几分类似,所以看起来倒也不那么吃力。梦回先选了一本地方志,她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

兰茱听了这话,倒是又乖乖地躺好了。中年美妇又对另一人道:“这孩子几日未进食了。萼儿,你去盛些粥来给她喝吧!”

“原谅?”风沉云闻言连连苦笑,“不,她不会原谅我了!她说明日一早就要进宫去,将此事禀告皇上!”

然而兰茱只淡淡地扫了台下一眼,然后转身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对那些凡夫俗子嗤之以鼻。说是给公主选驸马,其实就是个例行的过程,人选早已经定了下来,正是南诏国第一剑客风沉云!果然,风沉云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最后,那白衣的骑士跳下骏马,走到兰茱面前,牵起她的纤纤玉手,轻柔地一吻,整个南诏国沸腾了!自古美女配英雄,这英气的剑客配上娇媚的公主,可不是一段佳话!

听到没事,辛烁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还好,孩子还在!我还以为,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是个没有用的父亲!”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不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九州的天子,而是一个受了伤的无助的野兽。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这一刻,他只是个普通凡人。梦回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憔悴的脸色,突然觉得心疼无比。寻常百姓都道,生在帝王之家是富贵命,自小锦衣玉食,不必为生计烦忧,却不知帝王家有帝王家的悲哀!有多少皇家的孩子,根本没有机会降临到这个世上!

那一刻,想到今日宝庆宫生的事情,梦回做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一向冷静沉稳的她,这一次也不计后果了。她突然坚定地对辛烁说道:“奴婢想搬去宝庆宫,看护纪昭仪,直到孩子平安出世!”

辛烁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梦回。面前的少女因为一天的奔劳,本就白皙的面容现在变得有些苍白。在明媚的日光,她清丽的脸庞近乎透明,嘴唇微微颤动,薄如蝉翼。她眉宇间透着抹不去的疲惫,但神色却坚定不移!辛烁只觉得十分不忍看她如此辛劳,便问道:“为何要去宝庆宫呢?这不是你分内的事情!”

梦回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她打开纸包,放到辛烁面前。那里包着的是一些黑色的粉末,散着幽幽的香气,像是焚烧过后的熏香,正是从宝庆宫的香炉中取来的那些。辛烁不解地捏了一点,于鼻子前闻了闻,问道:“这不过是普通的‘幽宁香’,有何不妥吗?”

梦回摇头冷笑:“哼,就是这看似普通的熏香,差点要了纪昭仪和小皇子的命啊!”

“什么!”辛烁大惊,手臂不经意地一挥,纸包里的粉末尽数被吹散到了地上,风一吹,还散出阵阵幽香。

梦回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语气愈冷峻:“臣今日奉旨去宝庆宫查看事因。昭仪娘娘的衣食用物都是由宫人事先检查过的,一般不会有事。但这些幽宁香,却大有文章,被人做了手脚,掺杂了能使孕妇滑胎的麝香!”

“你是说,纪昭仪最近都在用这种搀了麝香的幽宁香?”辛烁看着梦回,冷冷地问着。他额上的青筋都已迸出,可见正在极力压制着满腔的怒火!

梦回又嗅了一下空气中的香味,解释道:“做这件事的人绝对是熏香用药的个中高手!若是在昭仪娘娘的吃食中动手脚,银针或是其他方法便可以测出,实在冒险!而此人却将麝香加入幽宁香中,每次只放很少很少的一点,极其不易察觉。但是麝香的量虽然少,但是耐不住宝庆宫日日熏香,对胎儿的影响是日积月累。纪昭仪前几日头晕乏力,便是因着麝香的作用!今日幸亏昭仪娘娘有些感染风寒,体质虚弱,人就比平常敏感了许多,更是受不住麝香威力,才导致腹痛难忍,险些小产!”

辛烁的表情随着梦回的陈述而愈阴沉。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关节都微微地白。他几乎是咬着牙,强忍着让自己冷静地问:“是什么人做的?查出来了吗?到底是谁想害朕的孩子?”

梦回摇头:“能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的人,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自然不好查出。这麝香和幽宁香的气味本就有些接近,少量麝香加入幽宁香中,寻常人根本无法识别。若不是臣今日觉得事情蹊跷,便特意留心,仔细地辨别过了,恐怕至今我们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辛烁恨恨地盯着洒落了一地的熏香粉末,仿佛像是看着什么极其不详的事物一样厌恶。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这就是你主动要求搬去宝庆宫的原因吗?”

“是!”梦回直率地答道,“有人对纪昭仪和孩子图谋不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臣略懂些医术,娘娘平日对奴婢也很好。加之陛下如今并无后嗣,奴婢希望可以尽到绵薄之力!”

辛烁无力地一笑,今日的事让他身心疲惫。他深深叹了一口:“也罢,朕便准了你吧!”

“谢陛下!”梦回微微欠身,算是行礼,“那么奴婢这就去收拾一下,搬去宝庆宫!”

说罢,她欲转身离开,却又被辛烁叫住。身后的男子背对着她,声音有些浑浊嘶哑:“梦回,真的辛苦你了!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言,可以保住这个孩子!你也要当心才是,切勿将自己卷入浑水之中!”

梦回心中莫名地一暖,向着辛烁,更像是对着自己许诺道:“奴婢定竭尽所能,保昭仪娘娘母子平安!”

“谢谢你,梦回!”辛烁由衷地说道,“不论是为了若仙、孩子,还是朕自己,朕都要谢谢你!朕先去看看若仙,你先回上阳宫吧!”

“是。”梦回轻声应着,然后目送辛烁走进宝庆宫,那沉重、无奈的背影让她的眼睛微微有些酸痛。

其实,她不是没有私心的,原本是想经过此事,更加博得辛烁的信任,好有助于辛夫人嘱托的事情。但是辛烁今日的无助和受伤,以及最后那一句关怀的话语,却让梦回决定,无论如何,一定不可以让他失望!一个人一生中想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也许不多,但此刻的梦回只想好好抱住纪昭仪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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