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丐头花白,脸上如被滚油烫过一般,惨不忍睹,操着一口奇奇怪怪的口音,嘴角还泛着白沫,才挨了几下打,就絮絮说着自己昨天出去要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个女子放在了破庙里头,许是可怜他没有媳妇等等乱七八糟的一席话,分明就是神智不太清醒。

她昨晚被拘在戏台,一直等他,心里盘算了无数种说法,只等对他开口,却在半夜的时候被人送回了屋,连面都没有见到。

云凤低了面孔,眼中几乎窘迫得涌出泪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已经是艾家的人了……你还是另觅佳偶吧,我原本就配不上你……”她自惭形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云凤心疼的伸手在阮俊诚脸上抚摸:“这是怎么回事?被火烧到了吗?当时一定很疼吧!”她记得阮俊诚身体一向并不是很好,她看他这样子,这些年许是遭过许多罪了吧!

“……老头子……去年就没了……”

其次,这她进门不仅门都不敲,看到云凤一个人在这屋里站着,却也半点疑问都没有,目光里似乎还透出几分怪异的欣喜。

云凤兀自睡得香甜,雪白的胳膊露在鲜红的锦被外头。

这西屋她也不常来,却也知道是个富贵洞天,尚书千金用真金白银同过人趣味堆积出来的金碧辉煌的所在。

老夫人将她的手握住:“就知道你是个最老实听话的,以后干娘会好好疼你的。”

启玥温润一笑:“九弟回京不久,父皇有他多陪陪,对病情原是有利,小王也是高兴的。”

她原是个真老实的。

“站了一会子了。”

云凤见她哭得着实伤心,不免心生恻隐,走了过去。

她看着峙逸的背影,明明脸上漾着笑,手上却疼得厉害,低头一看,长长的红指甲不知什么时候都插进了肉里,那伤口渗出血来,生疼。

启瑜看月桂那死了爹娘一般的目光,心里瘆得慌,又觉得她可怜,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那……起吧……本王……”他话不待说完,月桂转身就跑了,哪里理他。

更何况,若是兰璇知道了她的心思,还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呢,这么一想,后背一凉,到底什么也没敢干,一心等待着兰璇的传唤。

这老板姓金,是金四金八的嫡亲族妹,不过三十来岁,原是李穆少年时代的相好。

倒是峙逸的岳父喻尚书先开了口:“皇上太过谦虚,九王爷文韬武略,智勇无双,在北疆原是极受将士们爱戴的。”

她紧紧抱住了他,她几乎一无所有了,唯有感谢上苍留给她这最后的慰藉,也许他们之间有太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也许有一日他不再需要她,可是她在此刻却是无比满足。

周文晰这才知道云凤是专程来看他的。不回答,目光扫到云凤手边的食盒:“这是带给我的吗?是吃的吗?”

其实她这几天同峙逸说这事已经不止一次,旁敲侧击也好,开门见山也罢,峙逸总是拿话把她敷衍过去。

郑福喜却是□乐工出身,通音律善词话,每回逢着出宫都会循例出来听戏,只是他生性谨慎,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特意寻求殊遇。也不拘什么班子,只要有戏,他但凡都是要去听听的,只是这永熹班的戏,他还真是一回都没有听上过。

难道都是假话?

云凤抬头看他:“你是要问我阮家的事,对吗?”她原是也在思索父亲入天牢的原因,想来想起也想到当年事上。

轿帘掀开来,艾峙逸半弯着身子探出头来,冲着云凤笑吟吟的:“上来吧!”

“艾少爷……”

“只是什么?”

柳妈还待要说话,云凤按了按她的手:“没什么,我跟他去就是了。”

京城?芳香小筑

“……本来留陈太医住下的,他老人家说什么都不愿意,付他老人家诊金,他只要了一张二百两的,没要那一千两的,说是奉谕旨而来给爷看病,大奶奶那里也不过是复诊罢了,不需要这么多。”

峙逸见他神采飞扬,温和道:“公公这样说,是她的福气,我派人去同她妈妈商量着,下回李公公出宫,想见着粉桃姑娘,就不用去软玉庐了。”

老夫人见他这样,却骂不出来了。

兰璇腮边还挂着泪,冷笑:“老货,你急什么?就算她把东屋闹个天翻地覆,也不用我们着急,你要真闲得慌,找个人盯着她点就成。”

枣花年纪大些,懂事一些,玩了一会子,就把纸鸢的线递给了杏花,自己跑来跟云凤坐在一处:“奶奶可是闷了?”

锦燕哪里被兰璇这般当脸骂过,撅着嘴,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

喻明伦当年,每次从衙门回家都要吃上一碗。

柳妈知道峙逸一定又吃了云凤钉子,叹了口气。

峙逸猛的惊醒。只觉那喊声十分真切,让他有揪心之痛。

沈御医从西屋出来,进了艾老夫人房里,再出来后,艾老夫人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艾峙逸接过来点了点:“这还差不多。”

他前儿听雨珠回报说云凤过得好,只当是云凤那傻姑娘一向报喜不报忧,被人欺负了也闷声扛着,如今看这架势,倒像是有几分真。

屋子突然安静。有点尴尬。

她听见继母似乎在唤她的名字。

柳妈开心道:“这花儿真好看,若是待到明年,估摸着要爬得整面墙都是,那就好看了。”

艾峙逸话音刚落,李穆口中的清茶尽数喷向身侧的美姬。美姬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擦都没拿帕子擦一下,就连身后唱曲儿的姑娘都停了手中的琵琶,怔怔看着艾峙逸。

峙逸的奶娘艾禄家的接口道:“最近这么忙,爷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可别忙坏了,这一家大小,全靠了你啊。你若是晚上清冷,就去姨奶奶房里坐坐,这些糕啊点的,她最会做了,我们这些下人都做不过她,让她做给您吃。”

“磅”的一声,扑腾都没有扑腾一下。

峙逸有些激愤:“还要等?等多久?我都等了三年了。”手都握成了拳。

“……”

云凤光听也知道他们俩在接吻。

峙逸笑一笑:“花糕很好,你的手艺不错。”

他伸手摸了摸:“你在仿那《瑞鹤图》。”

云凤紧紧攥着手中的线,一声也不吭。

母亲冷冷道:“你们周家怎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