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只是默默看着,颇有风露立中宵的味道,自己也莫名陶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感觉,柔肠百转,倒也不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嘲笑起自己的痴傻来,他小时候最不爱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只觉得好笑,今日倒真真领会了其中诸般曲折不易。
兰璇冷笑:“我说他一时东一时西,哄得老太太中午好一顿高兴落了空,原是为了她啊。”
云凤看到桌上的小菜、鸡汤还是很有胃口的,拿着勺子笨拙的在那里一口一口吃着。一口气吃了两碗白米饭。
但是我给你的小婉原是个好孩子,在你这儿呆了许久了,我看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要不把脸开了?给峙逸做个屋里人啊。”
位高权重的岳父、嚣张跋扈的岳母时时提点着他的一切不过是范家施舍的,他要好生待文菊,因着她是他的恩人。
才出门,陈御医叹气:“凤翔居士居然是这么个柔怯的姑娘,倒是没想到。”
胡之康叹气:“不同你说这些了。”看众人都在自我陶醉,伏在峙逸耳边低声道:“阮家那事儿,我帮你查探过,有些眉目了。”
峙逸点头:“这就好。”
艾维知道他是认错了人,心中想笑,脸上却一片恭敬:“舅老爷这边请,我们少爷在楼上雅座等着您呢。”
“哎呀,艾峙逸艾大人你都不识得吗?”
一转身,却现自己原是多余,外间两个婆子却已经抬了一把软椅进来。一同进来的锦墨锦燕也拿着靠枕食盒什么的跟了进来:“奶奶不是说只是在湖边坐坐的吗?让我们一顿好找,想不到是来了这里。”
那一日,云英要嫁了,她刻意躲在院子里,一天都不出去,怕坏了大家的兴致,冲撞了妹妹的喜气。
云凤却兴奋不起来,也不知这喜怒无常的艾峙逸又耍什么把戏。
可惜成于斯败于斯,当年高中及第,状元爷高兴之余,昏了头,居然风流到了南安王的小妾身上。
她有些不懂,艾峙逸既然构陷她爹和太子有一腿,也就是深知太子罪行了,怎么会又写出这样的折子?
小婉哪里听得进,一扬手,轻蔑的看着青红:“你啊,就是忒怕事了点,注定没啥大出息,奶奶怎么了?她也配?等周家一倒,你看爷会不会把她扫地出门。不过是东院洗衣倒粪的下作人,我还怕了她不成?我收拾她给你看一看。”
为人君者最恨别人猜他的心思,启玥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疑心却比在位者还要重。
云凤看她:“才做了新娘子,叹什么气?怎么,才出了周家大门,就舍不得夫婿了?”
好听的声音抢白道:“若是老太太过世了呢?你怎么办?难不成像大屋的那位那般过?”
从来没人和她那般亲密过。
胡之康极力反对,他觉得此居士必是一名男子云云。
云凤搔搔头:“这是仿绣前朝的名画《牡丹图》,我也记不大全了,大致是这么个样子。”
峙逸冷笑:“逃就逃吧,看她老子怎么交代。”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艾家连母鸡都不下蛋了。
峙逸进到内殿的时候,启玥正坐在皇帝身边,手捧着汤药一口一口送到父皇嘴边。
当今圣上暄靖穿一身明黄衣衫,漫不经心吃着药,手上还翻着折子,看样子对这个孝顺却资质平常的儿子虽信任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吉贵尖着嗓子一声通传。
暄靖看到跪在殿门口的峙逸,有了些笑容:“艾侍郎,近些说话。”
峙逸躬身行礼,看到了一边陪侍的启玥:“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六王爷。”静默不语。
皇帝笑起来:“你不必避忌启玥,他原是最老实忠厚的,你与他不熟稔,原是他平日里也不理什么事,如今见朕身子不好,倒是每日都来宫中请安,当着他的面,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峙逸心想,看来启玥已抓住这次废太子和皇上病重的机会,大大得到了暄靖信任。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露,踟蹰了半天,道:“……臣依着皇上的意思去查过了,不出皇上所料,废太子自两年前一直在服用‘红丸’。”
这红丸一案原是事出有因:太子被废后,皇帝命人把他囚禁在冷宫,同时观察他的形迹,却现他每日都嚷着要吃一位名唤红丸的补药,吃不到就狂躁,因为太子之前的身边亲信都被斩杀,如今照看他的都是些新人,也不知道那红丸为何物,眼看着太子一天天憔悴下去,皇帝觉得是又蹊跷又心疼,害怕再牵扯出什么皇家丑闻,就私下命暂时在家休息的峙逸去暗中访查。
“竟真有此事?”皇帝气得推开启玥送来的药勺,汤药洒在了他的襟前都没有注意到。
“此事确凿,微臣还得了一瓶,特来呈给皇上。”
“快,快来呈上……”
峙逸跪在内殿冰冷的地砖上,看到郑福喜的皂靴停在面前,才将手中捧着的白瓷瓶递给了他。
“为了查清此事,此药微臣也亲自试吃过。”
“哦?”
“不过才连续吃了半月就觉得头晕目眩,神智昏聩,浑身燥热,还会产生幻觉,而且,此药服用之后,容易成瘾,想来太子这两年行为反常,与这红丸脱不开关系。”峙逸的声音一板一眼,在空当的内殿回荡。
良久,内殿徐徐响起低声呜咽,苍劲的,沉痛的。
眉头紧皱的暄靖训斥道:“你个没用的,哭什么?妇人心肠。”
启玥以袖拭泪:“儿臣原是心疼大哥,想来这般遭罪,还被人误会,儿臣心里不舒服啊……”
峙逸的头越低了。
“……你可有查出是谁引诱太子服用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