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轻笑接过:“不曾。”脸上泛着酒色红晕,嘴唇尤其色泽鲜艳。他笑起来原是极好看,让人见之乐而忘忧。

兰璇不说话,嘟着小嘴只拿手去扯峙逸衣袖,春葱一般的手指深入他那黑狐狸毛衣袖里,一直一直往里。

艾维笑嘻嘻走过去:“舅老爷好。”

卓侍郎爽朗的笑,把儿子介绍给峙逸。

“都说你的针线功夫好,我今儿个倒真是见识了。”

还有什么比寡妇更不吉利的。

云凤还有些恍惚:“是他……让你放了我吗?”

叶檀生说得好,不论是窑子还是官家,京城里家家都有他的丈母娘。

峙逸却恼了,拉着云凤的手:“要看便看。”

想着就要登天,她越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如今见着这落难的云凤,仿若见了自己丈夫弃养的狐媚子,忍不住就想去踩几脚。

单手覆在弦上,琴声戛然而止。

雨珠撅嘴:“这婆子如今怎么转了性情了?”

她渐渐感到缝隙中洒下的月光,听到断断续续的人语声:“……可她这分明不是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吗?你还这么样忍着,合该让人家把你当成软柿子……”这个声音十分好听,似乎在脾气。

那书呆犹豫了下,竟真的打算开口叫,她忙窜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上两口,他白皙的脸上顿时霞光万丈。

峙逸面色平静,听到凤翔居士那四个大字,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锦墨姐姐看座。”

峙逸讥诮一笑:“把人叫回来吧,别追了,顺便派人到周家去报个信儿。”

上至阮家八十老母,下至阮家二公子尚在襁褓的幼子,统统斩,却只有这周小姐被赦免。

“我不渴。”

峙逸走过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弄。”

云凤看着他,一字一顿:“要你滚。”

峙逸知道她性子奇倔,自她手断了,更加喜怒无常,她原本牙尖嘴利,只是藏着掖着,现在变得越尖酸刻薄,如同换了个人,嘴里没有半句好话。峙逸心情也差,脾气不稳,又怜惜她身上伤痛,被她气得一肚子火无处,只能往外边儿躲,此时就去了小厨房。

柳妈正在煎药,见了他,连忙道:“爷,这里腌臜,您先回去,我来煎药就好。”

峙逸笑笑:“无妨,我估摸着她背上又痒了,你去吧。药我来煎就好。”

柳妈知道峙逸一定又吃了云凤钉子,叹了口气。

云凤一见柳妈,喜不自胜:“快来,给我挠挠背,我痒死了。”

柳妈脸都绿了,手都不烘一烘,就冷冰冰的伸到云凤背上一顿挠。

纵使这样,云凤也是爽得□:“……恩恩……右边点……真舒服……”

柳妈郁闷,拍了一下她肩膀:“爷守着你一天,你让他给你挠挠怎么了?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不成?瞧你把自己稀罕的啊,若不是爷,你这纸糊的大奶奶现在怕只有破草席盖呢,他待你这般好,你再不把他抓在手里,以后你就是死在艾家,都有可能。你怎么学不乖啊你……”

柳妈当着峙逸面儿,断然不敢这么跟云凤说话,背地里却是不怕云凤的,知道她是个软柿子,胡乱捏。

云凤也恼:“叫你给我挠痒痒,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若是这般喜欢他,我跟你换换得了,让你稀罕他稀罕个够。”

柳妈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了:“作死啊,这说得都不是人话了。你要让老奴去死啊。”不再说什么,专心给她挠痒。

“……高点……低点……恩恩……就是这儿……”

柳妈哭笑不得。

峙逸端了药进来,送到云凤面前:“趁热喝。”给她理了理脸边碎,取了银匙,要喂她喝粥。

云凤淡淡:“放那儿吧,谢谢艾少爷。您回去吃饭吧。”

峙逸不走:“我晚上在你这儿吃。”

云凤冷笑:“你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啊,艾少爷,我请你滚。”

峙逸自我平静半晌,才没出言刺她:“等你手好了,我就走。”云凤现在情况不稳,时不时还会热。,峙逸不放心,夜里都是在这里外间搭铺睡的。云凤手上生肉,痒得半夜流眼泪,峙逸就一遍遍的在边上陪着哄她,她热得差点生成肺炎,峙逸衣不解带的守在边上,不过一个月,瘦得都脱了形。

晚间刘管家亲自来请:“少爷,今儿个小年,好歹去前面吃顿饭,老太太都伤心了,背地里哭呢,您多少时候没和家里一起吃饭了?”

峙逸佯装为难:“大奶奶身子没好,如今还了肺炎,若是她就这么去了,老太太就等于是滥用私刑了,按律杀人偿命,我自然是要为母亲尽份孝心的,所以,就让母亲他们自己吃吧,惦记着我就成。”

刘管家心里叫苦,这艾峙逸说得不知是什么话,分明要为难自己:“这……爷可别吓唬老奴啊……兰璇奶奶肚子也一天天大了,人却越消瘦了……”

峙逸冷笑:“刘管家,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主子是姓喻还是姓艾啊?别以为你私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艾家做了几十年又怎么样?别把本少爷惹毛了,你就卷铺盖滚吧。”

刘管家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柳妈把菜都端上了桌,峙逸用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送到云凤嘴边:“你爱吃的,吃吧。”

云凤头一偏。

峙逸心情也燥,冷笑:“不吃是吧,不吃饿死你。”

云凤却抽抽搭搭哭起来:“你快滚回你娘你老婆孩子那里去吧,我手都没了,你还要怎么样?你干嘛缠着我不放,我还不想死呢,等我把手养好了,我还要绣花呢。”

峙逸横她一眼:“你若不吃饭,好个屁!”

柳妈见两人又要吵,心里暗暗叫苦。

云凤饿了半夜,哀哀直叫:“柳妈,柳妈……”

柳妈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板上,呼噜山响。

外间的峙逸却有了动静,一手秉烛,一手捧粥:“知道你晚上会喊饿,温在外间炉子上呢,还有点烫,你小心点。”